[原创]【东成西就2011｜无CP】包子师傅（G）坑

1.

包子师傅蹲在长凳腿边，瞪大了眼睛盯着滚在地上糊成一堆的面团，和已经磕掉了一个角倒扣着的搪瓷盆，糊了面粉的脸绷得紧紧的，眼皮却耷拉下来——那可是他一遍水一把粉才细细揉好的面团！才好好醒着的面团！怎么可以就这么、就这么给他摔在了地上！

半开的后厨门被风吹得开开合合，侧边常年生锈的弹簧片发出咿呀的声响，送到包子师傅那双格外好用的耳朵里，却还带了几声过路人的碎语闲话。

“……啧，又被老婆骂了……”

“喂，还老婆呐！不是早跟人跑了么……”

“也是个戆头……老婆都跑了，还给人养孩子……你说他图什么哟……”

“嘘……你好不好轻点声讲呀！人家不会说可是听得见的呀……”

什么什么的。

包子师傅浅细的唇线抿起来，头垂得更低了些，不知多久没打理的头发又一次长到了肩，随着他的动作还扑簌簌掉下干涸了的面粉屑来。他抱在膝上的手正伸出来想捡地上的搪瓷盆，这些面粉屑便正好扬进了他同样糊满面粉浆的手心。

后厨门摇摇晃晃终于停下来，门外已经没有人声。包子师傅脑子里慢慢腾腾还回响着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低头看看自己已经瞧不出掌纹的手心，突然就委屈了——他捡起搪瓷盆，才小心翼翼把沾了灰的面团放进去，下一秒却没了力气似的突然坐倒在地上。

他在想刚刚才发生的事。就在刚刚，阿巧回来了，带着表弟，要他签了高利贷租他们的房子。当然……愿不愿意，十之八九他都还得帮忙照顾三个侄女。

阿巧刚说出要他租房子的事时，他心里其实还开心了些些。几乎是下意识，他在想，或许……阿巧心里一直很想念小方？他们、他们虽然离婚了，可……他们之间，还有、还有小方对不对？

他几乎就想要笑出来了，问一问阿巧，是不是她离开了小方，也像他离开了她一样，会感到不开心呢？可连手都没来得及举起来，表弟就开口了——原来，阿巧说的租房子，是让他卖了包子铺，签下高利贷，替他们……看家和照顾孩子。

阿巧看着他，像看着个陌生人，眼神冷淡，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对他说，做不了老婆，做包租婆，也是种缘分。他喉咙哽着，睁大了眼睛低头看看只缺了他名字的借贷书，又看看阿巧，心里突然便破开道口子来。他拼命地想往外倾泻些什么出来，可已经憋得眉毛都皱起来，眼前都模糊了，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出来。他想说话，哪怕只是简单地问一句：阿巧，你真的这么想我签吗？

门外远远近近有脚步声传来，小小的步子，节奏哒哒哒——是小方。包子师傅吸溜了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开始发酸的鼻子，还没回头，就听见熟悉的清脆的声音，“爸爸！爸爸——”

一回头看，果然是小方。

包子师傅的生活一直很简单，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不过就是等着儿子放学回来，边喊他爸爸边嚎肚子饿，催他收摊吃晚饭。可这一天，他来不及高兴，就看见了儿子额头和脸颊上的青紫。

他眼角垂下来，几乎是瞬间就心疼了。

包子师傅疼儿子，这一带但凡吃过他做的包子的，就没谁不知道这一点的。阿巧是个不会照顾人的，自打小方生下来，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包子师傅自己经的手。他一个大男人什么都不懂，时常也摔了这个翻了那个，唯独宝贝儿子，一路跌跌撞撞长到现在这个活泼的样子，从没在他手下吃过一点痛。更别说让他自己动手打儿子了。

然而这样疼小方，小方却并不怎么领他的情——大约，所有小男孩想要的，都是个温柔的妈妈和强大的爸爸，而不是……他这样的爸爸。不会说话，也没什么本事，甚至……都留不住自己的妻子——小方两岁半时，阿巧就跟着表弟走了。但因为包子铺的分成，阿巧没立刻和他离婚，却几乎再也没出现过。

包子师傅出去找过，没找到。找不回来他虽然难过，却还是更担心阿巧过得好不好——他的表弟对阿巧怎么样他无从得知，可他习惯了担心阿巧。阿巧是他在这个世上第一次喜欢上的女孩子。他想得简单，担心阿巧会过得不好，便每月给阿巧的卡打些钱进去。这也不是什么人要求他这么做，他却每月都遵守着这样的习惯。固执得可怕。

这样便一直到前两年小方生日的那天，已经有两年多没出现的阿巧终于再一次走进了包子铺。包子师傅可高兴了，咬着阿巧买来的给小方的生日蛋糕，头发下的眼睛都眯起来。却没想到，阿巧是回来找他办离婚的。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也算是有心人，一个两个都发现，怎么老长时间都见不到包子铺里的老板娘，等包子出炉的间隙时不常也会开口问上一两句。包子师傅不会撒谎，也说不出口，每当这时便局促地只会点点头笑，还特地咧开一排小白牙，笑得大大的。好像他这样笑了就会让别人觉得，他过得不错，家中幸福似的。其实你想，谁还能真看不出来呀。

一来二去的，没多久，老板娘跟别人跑了这事，便也算是个公开的秘密了。所幸，包子师傅实在是个平凡不过的包子师傅，这样的事本可以是邻里间不错的谈资，发生在他身上，就好像显得平淡了很多，平淡到似乎大家早就猜到了老板娘早晚是要跟别人走的一样。慢慢地，只除了偶尔还会有的一两句闲言碎语，包子师傅的生活总算还是平平稳稳地过下去了。

百般平稳之中，唯独一点让包子师傅忧心的，就是这宝贝儿子小方。小方自打上学开始，和同学打架的事就没少干。初初包子师傅心里总是又难过又着急：自己从来没打过的宝贝儿子，放了课却带了伤回家来，你让他怎么能不心疼？

包子师傅记得第一次看见儿子手上脸上的伤时，自己是气急了的。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连手语都打不流畅，带着一身面粉，店也不记得关，炉子上还烧着开水，他就敢哆嗦着手指抱了儿子找到学校去，只为找老师讨个说法。

可当他冲进办公室，往老师面前这么狠狠一站，脸都憋红了也什么都比划不出来，最后只在老师不耐烦的解释里明白，竟然是小方先动的手。甚至，老师推了推眼镜冷嘲热讽，说人家小孩伤得可没比小方轻呢。包子师傅心里刮了似的难受，却只能泄了气回家。回到家收拾好乱成一堆的厨房，按着小方的肩膀，心疼得狠了，也摆不出什么脸色来。自然，也什么都没问出来。

包子师傅向来脑子直，反应也总比常人慢，可那天，他知道，儿子不愿意说出口的那些，一定与自己这个爸爸有关。不知名的、让他难过的情绪就这样从他心里那道口子里蔓延开来，并且一天天加深。

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有些复杂了，因他从来活得简单。从前他竟是不懂的，原来，很多人，不是你爱着他，就不会伤害到他的。

可是怎么办呢？那天晚上给儿子擦了药，包子师傅一个人窝在厨房，也不开灯，就这样揉了一晚上的面团。到天亮时，案台上整整齐齐码着一个个胖乎乎的面团，都是安静的乖巧的样子，似乎也安抚了包子师傅的内心。他不聪明，这么一晚上也只想到了一个办法。能怎么办？只能更加努力地卖包子了。

于是，随着小方一天天长大，他的头发越发见长，沾到的面粉也越发厚，甚至一日日干涸了结成块，遮去了他的脸，只给世界留下一双时常会眨偶尔会笑的眼睛。

……这样一看，果真不是一张会讨人喜欢的脸呢。



话回当下。小方突然跑进来的那一瞬间，包子师傅看到儿子脸上的伤，心里难得除了心疼，竟然还感到了气愤——他不是对儿子生气，而是对自己。虽然这生气的理由，他一时还理不顺。

他眉头纠结，缓慢地打着手语，问儿子，为什么要打架。小方气呼呼，“我说你是超人，那些同学就打我了！”

背后便传来表弟的笑声。反反复复念念叨叨——超人，哈哈哈哈，超人。

包子师傅再也撑不起一点笑来，他把头垂到桌上，任凭头发扫下来盖住了脸。面粉屑明明吸进了鼻腔中，却莫名逼得他喉咙发哽。他不敢回头，却似乎不是因为表弟的嘲笑。他是怕看阿巧的脸。

小方也似乎看出了什么，突然就小跑过来推搡着要表弟从家里出去。包子师傅听见声音，下意识站起来把小方拉到身后护着。

表弟看着小方，眉毛都竖起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着阿巧冷笑，“表哥倒是很疼儿子啊！哈哈哈……走就走！”表弟指了指桌上一叠纸，“好好想想吧表哥！小方……哼，小方……哈哈哈哈……”说着一路笑着走了出去。

阿巧脸色难看起来，走近了两步，似乎是想摸一摸小方的头发，却最终什么也没做，咬了咬牙也走出门去。

包子师傅呆呆的站着，小方像是很生气，甩开了包子师傅的手冲进房间。包子师傅看了眼桌子上的纸，突然抓起什么捧在手里冲了出去。

阿巧一个人站在路边，大约是在等去拿车的表弟。

包子师傅拔腿跑过去，扬起一阵带面粉的风。喘着气站定时，他把手里一袋还热乎的包子递过去，阿巧下意识接过。

包子师傅急匆匆打手势，鼻头都憋红了，弯弯的下垂眼却带着光，他在说：铺子不关，房子我会供，小方很想你。

隔着保鲜袋，阿巧手指轻轻陷进温软的包子皮里，她脸色缓和了些，却是想把包子还过来。

包子师傅赶紧背起手退后两步，微微垂着头继续打手势：热的。路上吃。虾仁香菇馅。你喜欢的。

阿巧抿了抿嘴，朝退远了的包子师傅走近两步，依然坚持把包子塞进包子师傅手里。她说，“不要给我留包子了，我不会吃的。也不要给我打钱了，那张卡我早就销户了。你再打，也不是我拿钱。”

那袋包子又回到包子师傅手心，还是热的。

阿巧犹豫了一下，终于抬手摸了摸包子师傅的头发，又擦了擦他脸上半脱落的面粉，“你对小方很好。”

包子师傅手慢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他。以后也会。

阿巧收回手，声音轻轻软软，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还带了像最初认识包子师傅时那样温柔的语气，“小方有你这样的爸爸，我很感激你。”

包子师傅曲起手指，想打什么手势，却被阿巧伸手打断。她像是笑了笑，又像是没有，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大雄，不要等我了，你需要的不是我，我也一直就不适合你。”

喇叭声传来，阿巧转身上车走了。包子师傅捏着慢慢冷掉的包子皮，看着车开远。



——包子师傅叫大雄。会打手语开始，阿巧就是他心里的静香。可是，他一直不知道，就算对静香再好，会对大雄好的，也不是静香。




#郑大雄 #东成西就2011

哈哈 可爱的小包子

心疼包子

见不得包子委屈...包子嫁我..

好心疼

会对大雄好的是哆啦A梦

包子总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嗚嗚嗚，一把子心疼住了

哈哈哈好烂的电影被你这样一写故事都变得好完整了

哽住，太心疼了，在那个世界果然包子太让人心疼了

一想到包子可怜兮兮的眼神就让人心疼的不行

包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真让我心疼到受不了，谁也不能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