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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云风】结客少年场(G)完〘天仙配前传〙 Empty #1 [原创]【云风】结客少年场(G)完〘天仙配前传〙

2021-04-24, 20:35
o§o 转载自LOF(作者:吃痴嗤)o§o
o§o【文章出处】o§o




*步惊云X聂风

*看《千古文人侠客梦》有点上头,突然就很怀念风云第一部前半部分的江湖

*复健产物,「天仙配」前传,单看也无影响


————————

(上)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

草色蒙茸的小道深处,遥遥传出数声悠长的哞叫。不多时,一头拖着破旧板车的老牛缓缓踱出,车上稻草满堆。与京城脚下的匆忙之景格格不入,倒像哪幅簌簌风吹下的农耕蚕织图。

以斗笠遮脸的聂风,正躺在牛车草垛里沐浴大好的迟日春光。花香暄风,也拂得他恍惚半睡,不觉间已被觅食的雀鸟缀满了衣襟。

忽的一波灼热气浪破空袭来,鸟儿纷纷惊飞,盘旋下几根翠羽。聂风闻声登时睁开了眼,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把利器却已恰好送到,隔着斗笠竹篾分毫不差地抵住他的眉心。红光一闪,笠帽筋沿已从中横断。

车夫大惊,一时也不知是赶紧停车为好还是从车上跳走为好。车轮仍辘辘滚动不息,剑锋也丝毫不滞,眼看便要将下方的头颅分瓢。间不容发的生死之际,聂风的身子却泥鳅一般紧贴车板向下滑出,脑袋险险避过剑锋。衣袂翻飞间双手撑地倒立,两脚疾雷般踢击来人后背。

来人撤手急闪,也不慌乱,反而笑嘻嘻地开口:“朋友,别把车子打散架了,我可不帮你另找脚程进京。”

听此人语调颇为熟稔,聂风脚尖放松下来,虽是颠倒着自下往上俯视,也能看见一个叼着草的绿衣少年,收剑入了鞘,正垂着手蹲下歪头看他。

久别重逢,聂风不由得扬眉展颜:“断浪,久见啦!你爱偷袭的性格始终没变啊。”他轻快地起身,脸上还带着稻草压出的红印。因为春睡刚醒,声音也透着几分甜哑。

“可惜,你每次都比我想象中更强。”断浪撇着嘴摘了草叶,又向车头招呼,“师傅,麻烦载我俩一起走,还是去京城。”许久不见应声,聂风上前探看,却是车夫软绵绵地倒在一旁,早被吓得晕了过去。



没有办法,只得将车夫暂于板车上安置,二人坐在前头继续执鞭起行。莽莽郊野,却已遍是花枝,能稍窥京城的熙攘。

聂风此时已抖尽衣衫发颈上的尘草,恢复了唇红齿白的浊世佳公子样貌。驰道上人烟渐多,各色车马骈阗,粉面新妆的女郎们打马走过,都免不得要回头多看他几眼,还有几个大胆的,甚至用丝帕裹了首饰、果子掷上车。

断浪倒在一旁看热闹不限事大,边拾起果子擦净下口,边大笑着调侃起来:“‘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昌黎先生这句话,我今天算是知道了。”*

“知道你便听韩老先生的话,要么称赞别人的才,要么称赞别人的德,少来笑话我了。”聂风看断浪摇头晃脑的背书样子心里实在好笑,却也想起幼年时和他一起躲在墙根窗下听课的时光。时如逝水,二人之间的情谊却从未生分。

断浪鞭指车夫,带着和儿时一般无二的佻脱笑容道:“便是不知为何惊吓到了这位,我虽不比你长得讨女人喜欢,但也说不上多凶神恶煞吧。”

“车夫大哥恐怕是思虑已久,见你来势汹汹,才疑惧昏厥。”聂风瞥了一眼断浪腰间的血红佩剑,“之前牛车在茶寮歇脚时,听商旅说最近京里颇不太平,游荡少年把城中街巷当做游乐之场——飞扬跋扈,结客杀人。断浪,你在京城日久,可知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帮王孙公子,一时爱华服、一时爱美婢,本来也稀松寻常。最近不知怎么刮起股邪风,一个个搏刀扞棒的,开始时兴结客杀人,还说是学豪侠道。”断浪话语间很是不屑,鞭子甩的力道都重了些,“好似游戏一般,便拿杀官吏来说,你猜他们怎么做?在一个袋子里混装各色弹丸,摸到红丸,就去杀害武吏;摸到黑丸,就去杀害文官。”*

“自恃勇力,把结伙滋事当做行侠义举,如此浮浪不经,一定久长不了。”聂风厌恶地皱皱眉头,半晌又叹口气,“若杀的是些奸官污吏也就罢了,只可惜那些无端受难的良臣。”

断浪闻言斜睨了他一眼:“几年才见你下一趟山,怎么,这是要用世的意思?你那个师父总算愿意让你占春闱,登科举了?”

“师父不管我们日后仕进与否的,这次下山是让我来寻二师兄。”起因还是某日晨习,雄霸给聂风讲演《周易》卦爻时,顺手给自己离山多月的二徒弟起了个文王神课,多凶少吉。这才有差他下山,速速把数月未有消息的二徒弟召回山上一事。

“就是你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未见过面的师兄?”说话间京城城门已巍巍在前,高耸壮丽得很。断浪拉紧缰绳,“你都不知他长什么样,怎么找他,有他的画像没?”

“我只知他在京城的住处。”聂风自袖口掏出一张纸,字迹筋骨老健,该是雄霸的笔迹,“听说师兄气度非凡,总是能一眼认出的。”



二人拜别转醒的车夫,在城中断浪住处落了脚,置好行李,断浪便带着聂风前往附近酒楼打牙祭。

一进门,往日热闹的地方却满是狼藉,碗碟杯盏碎了一地,桌椅大片歪倒开裂,伙计们进出收拾酒浆残菜。两排酒柜中间的刘伶醉酒图也卷滚在地,裸露的墙面被利器划了几道,白屑洒了半张八仙桌。

有眼尖的跑堂肩搭毛巾,忙把二人引到楼上干净地。点好酒菜,断浪招手问询店小二:“你们这是有酒客发疯闹事?还是菜做得太难吃被人砸楼了?”

“客官玩笑。”小二烫了酒上来,俯近身子小声说,“是一帮挟妓出游的浪荡子,在本店买酒狂饮、掷骰赌博,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酒席吃到一半,竟有几个外地商人骂骂咧咧地跑来闹事,原来这群人饮酒作乐的钱财都是楼下直接横抢的。”

忆起当时的混乱情况,小二脸皱成一团苦瓜:“万幸有个少年郎过来沽酒,话不很多,剑倒极快,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首恶就被断了一条右臂,血溅到房梁那么高。”

断浪夹了一筷子毛豆,接口道:“接下来定是一场恶战,那沽酒少年免不得要出点血喽。”

小二摇头:“闹事的外地商客见势不妙,都跑光了。剩下的浪荡子们好像识得那少年,竟也不敢动手,只撂下几句狠话就撤了。那少年倒是面色不变地拎了酒,自顾自出门去了。别说出血,我瞧他连汗都没出一滴。”

断浪面露惊讶,咀嚼毛豆的速度都慢了些许:“那些游手无事的恶少还有收手的时候?别是踢到硬板了……唔,那沽酒人是否身材高大,披一身斗篷,拿的是一柄黑剑?”

“不错不错,看着就不太好惹。”

聂风对京城中事不甚了了,但也颇为这少年的任侠举动痛快,便好奇问道:“断浪,你认识此人?”

断浪吐出豆荚,满不在乎道:“这帮出入市井的贵族子弟们内部多有争斗,自己拟了份龙虎榜,榜首的唤做‘天上郎’,但和别人不对付得很。见呢,我是没见过,只大概听过他独来独往的行径罢了。说起来他名号还压你书院一头。”

聂风不理他胡言,指了指楼下墙壁划痕:“这字也是那位剑客留下的了,笔意倒是少见……咦?”他目力甚好,似是发现极为有趣的东西,兴致勃勃下了楼。小二跟在他身旁絮絮道:“他倒是用剑唰唰几下划完了,明天我们得找泥瓦匠抹半天呢。公子,您给看看写的什么?”

细长的手指抚上墙壁凹痕沿描,聂风垂下眼睫,暗暗讶异于点画里那股惊世骇俗的充盈英气。而后侧过身和小二温言道:“这是草书,只存字之梗概而已,故而笔画怪异。刻下的是三个字——‘平不平’。”

说罢手掌一翻,食指中指间夹着一颗圆润的珍珠——此珠嵌入墙内寸深,聂风抹到“不”字最上一点时用了巧劲方才取下。他又看了一眼骤风急雨的剑迹,眼底荡起绵长的清波:“天下多有不平事,世上难遇有心人。此人心肠倒不赖,这颗珍珠足可抵你们十日生意了。”



回到桌位,见断浪伏案在桌,聂风玩心大起,刻意放轻了脚步绕到他背后。正欲出声,恰好瞥见断浪手下小册,整整齐齐地按日期记录着几月几日某某家公子于某地闹事杀人几数,最新的一条墨迹还未干,写的正是今日之事。

聂风一时忘了本意,疑惑开口道:“记这些事做什么?”

听到背后聂风的声音,断浪浑身一僵,随即把本子藏起,打哈哈道:“没什么,每日手记罢了。”见聂风满脸写着不信,只好补充道:“好吧,其实是东街说书的快嘴,他托我收集这些轶闻,好改成话本子,街面上的人都爱听这个。”

“只是如此吗?”聂风敛下鸦色的眉,一手搭在断浪肩上,肃起脸蹲下与他直视,“断浪,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何你会对那帮浮浪子弟们的内部派系,甚至私下龃龉都了解得如此清楚?你与他们本不该有什么牵扯啊,是不是……”

“没有!断无此事!”断浪矢口否认,“聂风你可别乱想啊,他们的事,我一样也没参与!”停顿了一下,才嗫嚅道:“只不过他们中一些人,自以为得意,又想要求名,便强雇我们这些靠些杂技谋生的江湖人,把他们所谓轻生重义的事迹记下来,做些里谈巷议,给他们显姓扬名。”

断浪紧攥住聂风的袖口,神色很是可怜:“他们出手即阔,权压又高,我实在是没有拒绝之理。聂风,你要相信我!别的我什么都没做!”

聂风抿出一个笑涡:“我当然相信你啦。”大约是由于他与生俱来的潇洒和温柔,说出的话总能奇异地安抚人心,“只是以后不要再干这种事,太危险了,容易结仇。何况反过来想,你收集的这些东西固然可以助他们成一时之名,亦可能是肘腋之患啊。”对着聂风两汪清泉似的眼睛,断浪便是话到嘴边也讲不出,索性闷闷不响。



吃过饭后,聂风独自前往他二师兄所居之地,却被告知这的住客二个多月未曾回过。

怪不得师父这么多次书信都催不回,原是二师兄不在。聂风心下一阵怅然,寻思左右眼下找不到二师兄,不如在京里多待几日打听消息。便打算回到断浪住处,告知他自己还要逗留几日。

没想到这一等便等到日落月升,京城的喧阗也渐归沉寂,断浪始终未归。

月至中天,打更人已提灯敲锣在路上走了两趟。夜风一阵缓,一阵急,吹得聂风心头愈发冰寒。正担忧之际,空中忽然传来几声响动,一只信鸽扑棱着落在门庭,朝聂风蹦着短腿而来。

聂风取出信鸽脚下竹筒里的纸条,咬着唇揉捏纸张,犹豫再三后打开。

“明日日中,西山下,捕龙蛇”。





解衣向来起早,开窗远望,板桥霜白,天际月牙儿将隐未隐,还有些料峭。简单梳洗过后,解衣端了一盆水进内屋,小心翼翼撩开绣幌明帘,往枕边细声细气催唤。

“霍公子,霍公子,鸡已唱晓,该起了。”

步惊云自梦中惊寤,还未脱离识海中景星庆云的景象,便被裹着胭脂红粉的香风扑了满鼻,便颇为不满睁开眼。

黑压压的眼睛注视过来,直瞧得解衣无端心慌。所幸眼前少年只扫了一眼,又凝神闭目起来,手指按在从不离身的黑剑之上,一敲一敲。

弹铗声忽止,步惊云总算想起身下不是自己居所里的藤床石枕,而是红闺绿窗的温柔乡裹。于是掀被坐起,双目还半闭着,自自然然地便伸出手去。

解衣是伺候人惯了的,下意识地便拿出一块方巾给少年擦起手来。等到侍奉他穿衣束发完毕,捧上一杯八宝盖碗茶,始才心下犯嘀咕,这霍公子虽是普通布衣打扮,却自有一股尊贵之态,倒像是哪家的富豪子弟白龙鱼服来了。

啊,难道是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那些游侠少年们中一员?

只是这佩剑……解衣用上两手也挪不动分毫,实在是沉,不似五陵少年为彰显身份所用,倒真像是话本里讲的那种青光闪闪、出鞘饮血的利器。

见她憋红了脸也抬不起剑身的模样,步惊云忍俊不禁,拂开解衣的手,径自取剑站起,挺拔得如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

解衣看他如此举重若轻,忍不住问了句:“霍公子可是位剑客?”

“不错。”步惊云嗓音低沉,还带点未隐去的笑意。

“当真如此,”解衣惊呼着击掌,“不似那些银样镴枪头的膏粱货,招摇过市,只是刀剑上装饰珍珠宝石。”

想来剑客没有不爱名的,见他意气昂藏,解衣便再捧他一捧:“霍公子年纪轻轻,人品样貌已这样出众,兼之仗剑除恶、素行侠义,早晚名闻天下。”

“仗剑除恶、素行侠义,”步惊云一字一顿重复了遍,反诘问,“你怎知了?”

解衣见状忙改口:“剑客扬名也不止此,斩得名王献桂宫,封侯起第一日中。若能求取功名,亦能被文人墨客歌咏传世呢。”

“我朝武职多由世袭,出过几次武举?”步惊云轻哼一声,“考官还都是翰林府的文人,那些武举人写文章的水平可比武艺强。”

眼前少年似乎沉浸在另一种激情里,解衣隐隐感受到他身上有种与周边一切都极不相融的冲突,像是火舌不断舔舐着筋骨皮肉。她有些畏惧,却也好奇此人未来所行之路。

想起早前梦里的光辉之景,步惊云抚摸着剑柄,金石掷地般,说了一句被旁人听去或会笑掉大牙的话。

“乘彼白云,至于帝乡。”*



话音刚落,那柄貌不出众的乌黑长剑已横在解衣纤美的脖颈上。

解衣霎时骨寒毛竖,眼睛亦不敢从紧贴肌肤的冰冷利刃上挪开半分,只听得少年低缓细数道:“你们坊今日这么早便迎客吗?二十二个人,皆带兵刃。堂内四人,廊道八人,各处角落四人,门口和屋顶各两人。还有两个,是在窗户外吧?”

少年嘴里每吐出一句,解衣便感到面颊上血涌一寸,末了已是满脸红得滚烫:“我……对不……霍……”她嘴唇波动了几下,最后只是颤颤闭上了眼。

预料中的锋利疼痛却没有到来,听见木门开合的吱嘎声,解衣小心翼翼地睁开朦胧眼眶。

只得见一片袍角漆黑,乌云似的消失在门槛后。



*注:

[1] 韩愈《原毁》

[2] 乐府旧题《结客少年场行》,多写游侠类诗文,这种题材读着真滴爽

[3] 这个古时真有其事,出自班固《汉书·尹赏传》

[4] 《庄子·天地篇》

[5] 《风云》漫画第6卷人物,没错就是那个被师兄“让本大爷抚摸你娇嫩的肌肤吧”然后一掌锁喉的炮灰姑娘,想不到有什么适合角色了,让解衣姑娘顶上





#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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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4,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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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惊云X聂风

*季更选手十分悔恨


————————

(下)

虽已至初春,西山脚下仍是落叶残枝遍地,数数不知几层年月厚度,似是拏云攫石的古树茂林将所有的春天绵软隔得好遥好远。

步惊云奔走至此荒郊,身上药性渐发,亦不耐再与身后追逐之人缠斗。一双电目四下环顾,手中剑极快地一撩一抹,已将近身数人的手筋挑断。随即披风一翻,卷起无数苍黄凋叶,待得叶止落地,呼喝追赶而来的众人已不见其身形。

“头儿,四处寻不到人,是否要加派人手?”

那被称作头儿的人眼神落在十步远处一只抱着松果啃食的松鼠上,小家伙似是注意到了此处的视线,卷起蓬松的尾巴便吱吱叫着往身后树干上逃窜。

头儿摆手道:“不必,那小子身上煞气极重,所经之处必是鸟雀惊噪,鬼哭狼嚎。此地鸟兽自然如常,想必他早已走远。”随即呼喝整列,三两人结成一队,各自循一条小路离开。

随着手持银光烈烈的数十人相继走远,这块人烟稀少的荒凉地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几只谷鸟振翅而飞,些许红叶飘悠盘旋,无人察觉,亦有二人如云如风般轻飘飘落地而下。

正是藏身于树上的步惊云与憋气憋得脸颊通红的聂风。



却说之前步惊云择定了隐蔽的位置,三两下蹬上盘曲树干,正好和其间抱刀蹲着的聂风不期而遇。本是厚厚低云、不见天日的黯淡绿林,竟因着聂风于潮湿凄清的叶间一抬眸,多了几分灿如春华的明亮。

猝不及防的二人面面相觑,步惊云率先反应过来,纵身踏步,抢先制住聂风双手,随即右手铁钳般紧紧捂住聂风口鼻,以眼神示意聂风勿要发出响动。

还未出招便失了先手,聂风面上不由掠过一丝惊惶。见身后之人无伤他之意,又耳听得远处的脚步愈急愈响,知他也只为藏身脱困,便顺从地微微颔首,不再生半分抵抗之力。步惊云比他还要高大些,占去大半枝条,幸而树冠如云,尚能遮得住身形。

身后人的呼吸从自己脸上轻轻擦过,聂风睁大了双眼,屏住了呼吸,只觉心跳和血液的流动仿佛都能听见。呼出的潮气和绯红的温度传到步惊云手里,二人彼此看不清对方表情,虽如两只过冬的刺猬般拘谨地挨着,步惊云却好似真握着一团春天,周遭寒气消融干净。

他细听端详,确定人已散尽,才松开手掌,挟着聂风自枝叶空隙里跃下。



聂风甫得手脚自由,忙深深呼吸了好几口,脸色方回转如常。步惊云施施然道:“看来你并非与他们一伙。”聂风这才瞥见他站离自己三尺之外,脸色平淡如常,手脚身形细微处却有文章,是攻守皆宜的架势。

聂风无意与他兵刃相争,抱拳微笑道:“我虽不与那些追杀公子的人一伙,但也是为同一件事而来。”他从怀中取出昨日鸽腿上所缚纸条,“这上面所要‘捕’的人物,便是公子吧?”

他不熟悉京城路况,一路流星赶月,连问带猜才寻到此处。还未及查探,便听见铮铮的金铁交击声由远及近,忙跃到最近的一棵大树上往外窥望,却未想与这黑衣少年挑选了同一片藏身地。

眼下情景与昨晚纸条上写的不谋而合,聂风虽能从武器装束大致猜出此人便是断浪所言的长安游荡少年之首。“捕龙蛇”,但若说此人为龙,那蛇又指的是谁呢?

步惊云见此字条,反而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你既不是来杀我,为何来寻我?”

聂风坦然道:“本该收到这张纸条的人是我弟弟,我是来寻他的。”虽与步惊云相识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聂风已识得他是个磊落标奇之人,更踏前一步,将断浪失踪至今之事直言告与步惊云。

如此坦诚直率之人实属少见,步惊云盯着聂风的双眸晦冥不定,不屑一顾道:“你可知交浅言深,君子所戒?对敌人如此不设防,别说你弟弟,便是你,也走不出这座山了。”

“我知道的,不是敌人。”不知怎的,说出萦绕一夜的焦虑后,聂风心底好似被一股镇定的力量所攫取,恢复了久违的平静。

他眼里带着一份信念和笃定道:“我看过公子于酒楼墙上提的字,也见到你临阵对敌,始终剑心如一,点到为止,是个真正行侠道的人。古人云,意气相倾死何有。既如此,我也心中存十分侠气待你。”

世路险狭邪僻,如此磊落坦荡之士实属少见,一种难得的愉悦从步惊云的指尖往外激荡,索性陪奉少年场,道出和那帮少年纠缠原委。

原本只是出自父辈间的政见矛盾,但步惊云天性孑孑不群,与世事人情不相投合,两相叠加,便与不少侪辈生了冲突。都城里豪奢轻狂的贵家子弟见步惊云有尚武崇古之心,便也效法挑衅。但之后的萃集聚党、放纵无检的杀人行为,倒是步惊云也始料未及的了。

狂风漫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嫩绿的波浪不住颤抖。步惊云寻了处大石,脱剑横膝,曲起手指敲击着黑剑道:“他们今日不止冲我而来,你也该发现了吧?”

聂风点点头:“不错,此地本属荒僻,我刚刚居高远望,却见到不少栖栖奔走之人,看他们形貌举止,不像是山上的猎户樵夫。”

步惊云轻嗤道:“捕龙蛇,却不是个驱虎吞狼的计策?我今日行来,几无畅路,或修桥、或占地,途经多处水断陆绝,好似是在强使我往此道奔走。”

聂风一点就透,脱口道:“若是那帮与你结仇的子弟已给你设下路障,那只管在你必经之地守株待兔便是,何必苦苦追赶又在岔路口分散自己战力?”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已明白,除却那帮和步惊云结私怨的少年,还有一个更大的黑手隐在暗处。

步惊云收剑入鞘,缓缓抬起黑沉沉的眼睛:“既已在他人瓮中, 便不如也去看看,究竟幕后之人在下怎样一盘棋。”



阴冷山风呜呜咽咽地盘旋上空,间或吹过人身,恍若浸骨。

一路再循着弯曲山道往前,山包越发收束高耸。聂风此时不由钦服步惊云在追赶头目身上撒了追踪药粉的先见之明,省了他们不少功夫。

四周杂树丛生,聂风忽然止了脚步,鼻翼微动,又蹲下观察了一番落叶断枝的痕迹,喃喃道:“有兽,不止一只……是老虎么。” 他辨认野兽足迹的本领是幼时跟着父亲在野外习得,极少出错。

听聂风此言,步惊云也微微蹙眉。不及多想,二人已隐约瞧见十丈开外,数个锦袍玉带之人徘徊于一处山洞前,陆陆续续点燃火把走了进去。

聂风道:“此处鸟声虫鸣皆隐,草木催败零落,有肃杀之意。”步惊云亦道:“东南老松之下,有数人伏于草中,呼吸极轻,该是斥堠。”步惊云的目光直如鹰隼般盯着草丛,轻声道:“咱们可要在进洞前,先将周边麻烦一并解决?”

聂风踌躇了一下,低声道:“只怕会打草惊蛇。”

步惊云几不可见地笑了笑:“也罢。咱们便在他们眼皮底下全身而退,方显本事。”



二人蹑迹跟在后头,点火易暴露自身,步惊云长于夜视,便自怀里摸出一个夜明珠置于聂风手中,让他当心脚下绊倒。

甬道狭小畸长,行了百余步终于豁然开朗,入眼是一方颇为宽敞的平台,已乌泱泱地站了一大帮人,大都是街巷里舞剑飞马的浪荡子弟。二人粗衣布衫,本在昏暗朦胧的洞穴里不甚引人注目,却因聂风手中明珠耀目,引得一博冠少年前来搭话。

步惊云冷眼四顾,幽暗光线下尘粒飞扬,依稀可辨几处石桌断椅,烛台插着半截残烛,虽然满布尘土蛛丝,也看得出曾有人居住的痕迹。滑冻棱棱的石骨不住滴水,地上堆积着环扣链条,亦锈迹斑斑。

突见地下错列倒着几具动物尸骸,步惊云心里一凛,拉过聂风就要离去。

那博冠少年与聂风刚刚交谈没几句,兀的被打断,很是不快地伸手拦住,扭头见到步惊云,立即神色骤变。

“姓霍的,你怎么在这里!”看到聂风是与他一道,少年愣了下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冷笑起来:“是了是了,霍小少爷剑术耍得好,最爱除不平事。怎么,这是又给哪间的穷苦人报冤仇?还是替痴情女子讨负心郎的债啊?”

步惊云岿然不动,仿佛眼里根本没看到此人,揽过聂风转身便走。博冠少年更是神情忿忿,大喝道:“你斩我兄弟一条手臂,还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闻言,步惊云停了脚步,难得瞥了他一眼:“你要战?”见步惊云手已触剑柄,聂风赶紧打圆场:“这位公子自然是不怕应战的,但此地阴森逼仄,二位手脚也难以施展开,不如出去后再行比试?”

博冠少年哼了一声道:“我们一行人被诓骗来此,谁知是不是这人的把戏。”

步惊云淡淡道:“杀你,何须如此麻烦。况且此间之人,也不尽与我有仇。”此话不假,洞窟中人,虽大多与他结有宿怨,也有十之二三跟他素未交集。博冠少年听他前半句语带嘲弄,本欲跳脚回击,却被身旁同伴抱劝拦下,冷静过后也知他说的有理。

晦暗火光下,任何人的稍许不安都能如墨入水般弥漫开来,人人脸上都带着点疑惧之意。加上气流冰冷腥臭,待久了也不免脑晕头胀。

博冠少年一颗心突突直跳,想着不如先行离去,日后再来清算。刚走了没几步,却被高处传来的一阵巨响激得耳刺牙酸。众人抬头望去,原来上方还有一处高台,巨响正是台上一扇沉重铁门开合发出。

高台处火光亮起,踏步声步步压近,不多时,一个戴着半边铁面之人负手立在前方,眼睛缓缓扫视一圈众人,开口道:“京中轻薄少年恶子,尽皆在此了。”语气极为冰冷严肃。

见他半张铁面无情,台下有识得的人愕道:“你……你是捕神?!”

“不错。”捕神踏前一步,嗔目厉色道,“尔等群辈,杀吏虐民,好恶自恣,屡犯法令,见弃于天道人伦。本捕今日奉上之命,直法行治。不愿俯首就缚者,一律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有的愤而高声叫骂;有的仗着出身贵戚权门,不信这怪人真敢动手,只是抱臂冷笑;唯有少数几个听过捕神六亲不认名头的人,面色惨白着颓然坐地,抱头呆想有无减轻量刑的法子。

在场众人,怕只有步惊云一个,不仅不显愠惧,反而嘴角向上勾起,泛起一丝极淡的笑容。笑意未及眼梢,他又随即想到,在场之人虽皆罪有应得,聂风却是被无辜卷进,不知会否牵连。侧头却见聂风神色奇怪,似喜似哀。

聂风抬眼看着步惊云,小声说道:“我……似乎瞧见我弟弟了,在那捕神后头。”虽是一闪而过的模糊轮廓,但断浪的身形样貌,自他昨晚失踪起便在聂风心头不住徘徊,如何会辨认不出。

步惊云闻一知十,已推演出整件事来龙去脉,这捕神能如此顺利地将闾里游荡少年诱逼至此,聚众而歼,怕也少不了诸如断浪这样反投之辈的功劳。聂风则心乱如麻,但他天性不愿以恶度人,最终只是希望断浪那手录本对捕神有些用处,如此出力讨贼,或可立功自赎。

山凹里红焰隐现,空气里渐渐熏起呛人烟味,数个早前溜走的豪霸子弟满脸烟黑地狼狈而回。各处洞口早以被捕神派人堵住,此刻于洞外点燃干叶枯柴,是要强逼众人纳降,否则便是被浓烟熏死的下场。

众人震惊于捕神手段竟如此狠辣,纷纷将平日的潇洒派头抛诸脑后,如被惊涛卷起的游鱼般胡乱挣扎,来回不住地推搡咒骂。

忽然一声虎吼震地,羹沸水滚似的人群也被慑得一顿。大呼救命的凄厉叫声从山洞深处传来,隐隐回声叫人脊骨发冷。

站立不动的步惊云、聂风二人也不觉凛然握紧了兵刃,心中俱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莫不是有人碰到老虎了。”血气上涌,胆气益壮,既自己决计不肯屈膝于捕神,如此便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索性抽刀亮剑,逆着慌乱骚动人群,往无人敢再走进的深处奔去。



洞内岔路甚多,转了数弯,咆哮声越发震耳欲聋。二人循着血腥味赶到时,赫然有一半人高的斑斓大虎,俯身龇牙踏着高石直觑来人。地下横着数人,衣衫浸血、肚肠破碎,已是没有活气了。

那虎喉间的低沉吼叫断断续续,蓦地身形晃动,毫无预警地欺身纵扑至二人身畔。步惊云和聂风各往两侧一避,随即立步旋身,不约而同刀剑齐出,一人取首,一人断尾。大虎目露凶光,尾巴鞭子般的一甩,把聂风逼出数步,脖子却是挨了步惊云长剑一劈。

步惊云一击得手,待欲再挥,未料此虎血肉紧实异常,未自虎身里抽出剑,反被大虎顶翻在地。只得左掌揪住大虎毛发,右掌卯足力气往大虎眼眶劈去。

大虎吃痛,发出暴雷般的嗥叫。步惊云乘势双足使劲跃起,一抱一翻,反骑在大虎身上。绷紧的臂上青筋虬露,一手封插其颈项,另一手提起拳头狠狠向虎头砸去。一拳重一拳,一击悍一击,指上皮骨迸裂,碎屑血沫飞溅。

直到大虎力气被消磨殆尽,长毯似的软软瘫下,步惊云才粗喘着收了手。一旁的聂风如梦初醒,忙将他从虎身上扶下来,见他手掌绽裂,满脸血迹,瞬间红了眼眶。

“嗷呜、嗷呜!”两只看起来不足月的幼虎跌跌撞撞奔进洞内,似是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呆了一瞬便往大虎身边躲去,露出小脑袋探看,又小声叫唤着舔舐大虎的面颊。

那大虎虚弱醒转,勉力亲昵地与小虎碰了碰鼻子,又抬起血糊住的眼,哀戚地看向步惊云。

步惊云舔了下破损的嘴角,仍是一言不发,手臂朝着插在虎身的黑剑缓缓伸去。未料聂风却快过他出手,已两步跨前,按住大虎肩骨又轻又快地拔出了剑。甩尽剑上污血后,倒转剑柄,再将其递还。

步惊云眼珠微微朝下,俯睨着聂风的手道:“这是作甚,怕我杀了它?”语气不重,却好似一场血腥暴风雨前的平静,浆血自他发丝脸颊垂下,粘稠滴到剑身。

他忽的往前逼近,目光哆然比之前的饿虎更甚,用阴沉且带着点讥刺的口吻道:“你听好了,我并非那种拯世济危之人。”

不顾聂风眼里的讶异,步惊云继续俯在他的脸前耳语道: “你说我伤人点到为止,可知我是中了软筋药散,剑下无力,不是特意要留他们的手脚。你当我真正行侠道,我告诉你,我十岁杀人,迄今八载,有令我不快者,无不杀之。”

两只幼虎似也感受到这可怖人类的狠戾,呜呜抖着站起,护在大虎身前露出小小的尖牙。

聂风知步惊云若是举剑,定会将无辜幼虎一起斩杀,心念急转,反向虎身后退一步。幼虎乘此机会,一把扑前咬住聂风脚踝。虽然齿牙尚且稚嫩,到底是尽全力下了狠劲,皮肉如被锋利小刀切割,霎时一片鲜血淋漓。

步惊云不再多看幼虎一眼,单单凝视着那滩渐渐泅开的深红色,脸上同时现出惊愕、嘲讽和沉思的神情。最终只是转过身,兀自走到角落坐下。像是一座趋于休眠的火山,正无声地把雷电击燃的火焰,按捺在沉默的深处。



“好了,好了,没事啦。”聂风呼出一口气,轻声安抚脚边惶惶不安的小虎崽,思绪不由飘荡到那个狮虎般乖张又沉默的少年身上,一味回想着他那充满苦味和怒气的话语,心底泛滥开不知何起的忧伤。

聂风无意做点燃火山的那颗引信,只是天生有一股子容易被打动的感情。将剑搁于步惊云身旁,他便撕下衣角,自然地替步惊云包扎血污的伤口。

他是不怕我的,步惊云不转眼地望着垂在聂风眼睫的一缕黑发,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一种奇妙的联结,像是天空扫尽了浮云,呈现出一种轻盈、明朗的色彩。

刚把血迹斑斑的一只手打结固定完,聂风忽被反手握住手腕。 “礼尚往来。”步惊云言简意赅,聂风闻言弯了弯月牙似的眼:“多谢你。”

步惊云以裹着绑带的手除下聂风鞋袜,露出玉切似的足踝,诘斥道: “你行路后脚不沾地,筋长矫健,该是颇擅腿法,便更该爱惜你的腿脚。”

聂风皱了皱鼻子,反道:“你手掌宽阔有力,翻覆如风,修的或是掌功罢。那也需少使手掌受今日之伤才是。”

二人你来我往的一句句,倒使得气氛轻松快活起来。聂风举头环视四周洞壁,叹道:“这山洞奇大,洞窟如环相套,似乎无穷无尽,也不知那捕神费多少心力开凿。咱们被困于此,前有火后有虎,可真是进退维谷了。”

步惊云淡淡道:“旧书记载,西山在荒废前是供先帝豢养虎豹猛禽的玩乐之所。虽数十年前已被拆毁,也难免有一两只猛兽脱笼野外。今日那捕神将此地当做捉捕之场,倒真是将咱们看做困兽了。”

聂风暗自想,这话倒也不错,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在前洞中那些人穷形尽相的样子,可不就像陷阱中挣扎求生的兽类吗?念及前事,不免好奇地问询道:“方才,你很开心吗?”

步惊云抬起沉淀淀的眼,知他所问乃是指捕神以暴制暴之事,沉吟了下,道:“欲求千里脚,先采眼中光。捕神有魄力,不偏颇,确是个铁面无私之人。朝廷既把这样雷厉风行的官吏调至京都,总算世道还没坏到无救。”

“李长吉的诗么?倒也相衬。”聂风微微一笑,“你游侠结客,看来也不止为快意恩仇。”

他用手比划了个大圈:“该是要更庞大些。”

步惊云斜睨道:“庙堂高远,江湖戏场。你选哪样?”

聂风难得认真想了想,索性从已破烂无状的衣袍上再撕下一条,以手指蘸了地上的血液土尘写下三字,步惊云定睛细瞧,上书乃是“立功名”三字。

“你曾在墙上提笔三字,那我也以三字明志。人间小不平,或可用剑除之;天下大不平,非私剑可扫。你要去人心之憾,我便来济王法之穷,咱们各自循自己的道路,结果定是同归。”

聂风洁白的面庞此刻变得异常鲜活,如同耀目的雪峰,步惊云不禁重新审视起这个眼里有光的少年。

他是要扬风帆,他是要摘月亮。

心底黯黯的野火被风吹阔,步惊云长久冷硬的嘴角也勾出明显的笑意:“好得很!但这局促石窟怎能容你展翅,咱们在此地滞留已久,也该抽身离去了。”

“出去?”聂风又惊又喜,“你知道怎样逃出生天?”

步惊云的目光落到刚刚归洞的一只小虎身上,它抖动着凌乱潮湿的毛发,地上长长印了一串水渍梅花印。

“你无心栽柳,倒也真没白白留它们一命。”



迷宫般的石窟出口,是在一条大江的峭壁之上。江河滚滚,惊涛澎湃,二人在震耳欲聋的水声中勉力爬上崖顶。

像是天公满斟了绿倾倒而下,极广阔的逶迤江山扑面而来,青苍纯粹的天色下,一切朦胧氤氲都被拭尽。

山川风月,朱甍庙宇,悉数于脚下的青烟堆里铺展开。二人奔波一日,仿佛却是为了见证此刻充塞天地的千里快哉。

聂风箕踞石上遥遥数着山间人家,一回身,果然已不见步惊云的形迹。

“美人狭坐飞琼觞,贫人唤云天上郎……”聂风喃喃道,“师父,我大概寻到二师兄了。但他走得太快,我也未及与他道别。不过,像他那样的人,估计也会觉得萍水相逢,聚散无定,无需通报名姓,更遑论拜揖道别吧。”

说罢,朝着天际虚虚抱了个拳,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无人回应,唯山下的牛背稚子笛声,依依有惜别的余情。



这便是雄霸门下最得意的两位弟子兵荒马乱的初见。而后党祸大作,朗朗读书声沉寂,天下书院几经沉浮,数年后被毁,几十年后又重修,史载二人也未曾再见。

但不要紧。

日月跳丸,循环不已。世间既有意气扬扬的结客少年轻生重义,也有星冠羽衣的百龄老叟名书玉京。

总归山水有相逢。


——End——



PS:在B站补解说版《风云》,相比较谁拳头硬谁就当老大的魔幻第三部,果然还是第一二部的风云更有江湖气息一些,所以才有这个故事

谨以此纪念我心中的少年云师兄和少年风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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