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暗战2｜何伊】我的幽灵房客（G）完

何尚生疲惫地扑在床上，连领带都没来得及解开。现在是午夜12点，前几日一件轰动全港的绑架案终于告破，为此，身为谈判专家的他连轴转了72小时，换来了难得的休假。

“笃笃”

无视噪音，他扯过被子蒙住头，打算直接合衣睡。

“笃笃”

何尚生撑起眼皮往窗外看去。

一个人盘腿漂浮在哪里，由于背对着路灯，面容模糊不清。这里是27层。

“何督察晚上好，久仰大名，我是原本住在楼下的幽灵，生前是位魔术师。因为屋主刚刚猝死了，她的灵体便理所当然地继续住在那里，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我现在无处可去。能让我暂住一段时间吗？”是属于男性的声音，语调轻浮。

一时间，何尚生以为自己在做梦。

“……何督察？”

“你说楼下有人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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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笔录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为什么会在深更半夜发现邻居猝死很可疑，但他总不能说“是原本住在那里的幽灵告诉我的”，所幸他自己也是警察，品行端正，充满工作热情，没有同事会怀疑他，这省去了大部分的麻烦。

沙发上窝着一个穿西装的小胡子男人，正朝他望来，何尚生大骇，做出防卫的架势，同时摸向手机，打算再度报警。

“回来啦，何督察，”声音有些耳熟，“因为你一下子就跑出去了，我就先擅自进来了。”

何尚生记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魔术师嘛！……实际上幽灵都能穿墙，”那人微笑，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好啦何督察，你现在一定很累了，先去睡吧，再受刺激会出人命的，我不想找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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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尚生睁开眼，床头闹钟显示下午三点，手机里积攒了无数软件的头条消息，夹杂在里面是检验课熟人的消息，告诉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好邻居是过劳死的——她先前连加了半个月的班，附加关怀的问候，祝他假期愉快，好好休息，保证健康。

他丢下手机，双手往脸上抹了一把，眼睛还是有些酸涩，他捂住脸躺了一会，本能地眷恋着床铺。

五分钟后他起身换衣服，发现肠胃空空，新生的胡茬扎进手心。从卧室走到客厅，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整个房间洋溢着暖融融的温馨气息，营造出完美的假日氛围，除了有一个男人蜷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咯咯笑。

“？你怎么还在这”

“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吗？”他无辜地眨眨眼，“你点了点头，然后就去睡觉了，我以为这算默许。”

“那不是同意，是我太困了，颈椎支撑不住。”

“差不多啦……一个幽灵总不会占用活人的空间吧。”男人无所谓地说，显然脸皮不薄。

“但你会占用我美好的假日时光。”何尚生冷冷刺他，他肚子很饿，这下气饱了一半，既然是幽灵的话，流浪街头也没关系吧，孤魂野鬼才是常态。

仿佛听到他心中所想，男人有些委屈地皱起眉：“活人对怪力乱神的想象太贫瘠了，即使是幽灵，向往生前生活的也大有鬼在，所以我们一般都住在人家里，房子是很紧俏的呢，抢不到才会流落街头，好可怜的。”

“随便你吧，’幽灵’先生，你知道我是警察，那也应该知道，私闯民宅是可以报警的。”何尚生掏出手铐。

男人耸耸肩：“我不知道警察还管抓鬼……你不会以为我在装疯卖傻吧？”他睁大双眼，表现出吃惊的样子。

“我相信科学。目前来看你不仅是第一名目击证人，还有不小可能是杀害死者的凶手。”

“但现在档案里最先发现尸体的是你，何督察。而且她应该是过劳死的，不是吗？我又做不了她的老板……如果放假的时候还不停想这种事，你也会猝死的。”

不等他辩解，何尚生就将手铐铐在男人的手上，但是那只手仿佛能穿透钢铁一样，轻松地挣脱了出来。他笑得一脸天真：“何督察，这样吧，我们打个赌，你猜猜这枚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猜中了，我就离开，怎么样？猜不中的话，我也会付房租的。”

男人张开那只手，一枚硬币突然出现在手心中。他将硬币抛起，然后用手背和手心夹住。

“我才是屋主，为什么要跟你赌呢？……反面。”

他挪开手，是正面。

一阵恼怒袭上来，但身体背叛了何尚生，适时地发动了肠鸣。

男人真诚地说：“何督察还是先去吃个饭吧，把我交给警察局的话，全署上下都会知道有位同僚加班加到疯了的。现在快到三点半，楼下的冰室即将出炉一批葡挞，下楼去买的话，正好能赶上，那家的挞很好吃。”

“还有，在那之前最好刮下胡子，换套衣服，比如polo衫，这个年纪的东亚男人应该有很多件类似的polo衫……”

何尚生愤愤转进厕所，余光瞄到电视屏幕，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

那家冰室的蛋挞确实一流，难以想象自己住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发现，或者只是从来没有赶上热乎的，就像刚出炉的吮指原味鸡，据说比放冷的好吃十倍，黄启法被女儿拉去吃了之后念念不忘，在他耳边唠叨了小半月，现在何尚生有点心动了。

吃完下午茶实际上的早午饭，他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到超市买了一小袋糯米，一包盐，几根红绳。

“……声明，我不是僵尸，糯米对我没用。”男人举起双手。

何尚生置若罔闻，抓起一把糯米就向他洒去，对方连忙躲开，这让何尚生得意地翘起了嘴角。

他嘟哝：“但是糯米穿过身体会很痒，我不喜欢。”“任你怎么说。”“……而且这下何督察还要打扫卫生。”

何尚生黑着脸扫地，男人站在一米开外的餐桌旁抱臂絮叨：“其实香港也有僵尸……它们更加本土化一点，很多都是直来直往的笨蛋……”

他决定睡前在卧室角放碗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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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督察？何督察！何——督——察——”

何尚生惊醒跳起，发现是那名不速之客蹲在床头通过卷成话筒状的手大声喊他，不禁生出起床气，想狠狠踢翻那只盛盐的碗。

“日上三竿了，何督察的假期安排是睡一整天吗？去观鸟吧！站在天台举起望远镜，就不会有人以为你打算自杀。”

何尚生没好气：“你倒是给我变望远镜出来……？”床头柜上静静躺着一只望远镜。

“说了我是魔术师嘛，”他微笑，“今天天气很好，随便爬上一栋高一点的楼，都能碰到观鸟爱好者。”

可能自己真的疯了，才会听从可疑人士的建议，何尚生出门走过一个街区，左拐，再走过一个街区，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警察局，便右转又走了和街区，来到最高的那座写字楼的天台。

早已有一群人聚在那里，举着望远镜抬头齐齐朝向天空，嘴不由自主张开，像饥饿的幼鸟。

何尚生企图混入其中，未果，被拍了拍肩。“嘿，你是新来的吗？”一位面相憨厚的青年说到，“你怎么知道这是观察赤腹鹰的最佳地点？我们观鸟小组找到的——完全业余，纯凭兴趣，要加入吗？”

虽然被礼貌地婉拒了，青年还是兴致勃勃，给他指认了不少鸟类：“其实我大学是修习鸟网（ornithology）的……对，就是鸟类学，谁知道后来还是去卖保险……这有一些三明治，要吃吗？”

何尚生啃着三明治，听青年喋喋不休，他讲到兴头上，连中饭都顾不上咬一口：“其实最近我们观察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你知道白头秃鹰吗？北美洲才有的鸟类，但是前几天却出现在了高楼中，真奇怪，香港居然有人养这种鹰。实不相瞒，今天我还特意请了假，就为了再看到它，也对饲主有些好奇……什么样子？啊对，就长那样……啊！”青年跳起来，一把捏歪三明治，又一把拉走何尚生。

“我们快追！”

青年拦了辆出租，自己坐在副驾，望远镜几乎贴在挡风板上，口中不停喊道：“往左……再往左，不对，右边！现在往前面去了……”

司机被他弄得心焦：“急什么，追击嫌犯吗？”

何尚生出示警察证，他有随身带证的习惯。司机立马闭嘴，乖乖开车载了他们半个区直至码头，鹰的身影消失在海对面的山脊后。

“可恶，给它不见了……”青年遗憾地拉开车门，司机咳嗽一声，他才恍然大悟，看向计价表，上面跳出天价。“我付一半。”何尚生主动提出AA，青年感激地望向他。

“太感谢了！我感觉自己仿佛遇上了一位知己，请一定让我请你一顿——对了，阿sir，你姓什么？”

“何，我叫何尚生。”

青年咧嘴笑了起来，两人聊着聊着走到了一家临水的咖啡馆，青年向他展示手机里上千张鸟类照片，解释道：“都是亲自拍的，只是设备不行，有些拍得糊，只剩残影了。看，这张，很像鬼吧，哈哈。”

……鬼？相片……何尚生想到了什么。

他立即向青年辞行：“谢谢你今天教我这么多照……鸟类知识，可惜我有急事要回去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家的路上，他的脚步忍不住变得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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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幽灵，那就不会被清晰地照到吧——恐怖片和都市传说里都是这样的，反之，如果能拍到几张清楚的照片，那就可以说明那位不请自来的房客只是个骗子魔术师，还可以作为证据交给警署。

至于偷拍，他以前处理案件的时候也不是没干过，而且还干得不错。

何尚生难得的呆在客厅，这几天，他都是蜗居于卧室，非必要绝不出门，以免心烦，而现在，即使有只“幽灵”在旁边转悠，他依旧能做到气定神闲，他翻开一本书搁在膝上做掩护，手机藏在阴影处做掩护。

意料之外的，印象中话多的男人其实很安静，他只是以危险的姿势坐在窗沿，抽雪茄（没有烟味），玩硬币（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他抛接硬币，但从不看结果，只是盲目地夹起再抛，偶尔换个花样，让硬币在手指间转动，小巧的硬币在骨节间翻出花面和字面。

何尚生小心地斜眼看他，突然发现自己忘了拍照，他转动手腕，感受到摄像头逐渐对准。他突然转头：“何督察，想要拍照的话可以直说。”

感受到对方的僵硬，他补充了一句：“你的书已经有十分钟没翻过了。”

“我们再来打个赌吧，正面，反面？猜中了就任你拍，我不会耍诈。”

“……反面。”

他挪开手，还是正面。

但这次何尚生决定不再被牵着鼻子走了——因为手机在他手里，他迅速按下快门，连拍数张。

他把手机亮出来，得意地翻看相册，愣住了。照片里空无一人，徒有一扇窗，火红的晚霞在窗外翻滚。

男人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边：“很漂亮的晚霞呢，从这个角度拍下来一定是张好照片，何督察也这么觉得吗？”

听到耳旁轻浮的语调，何尚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反手一抓，手指穿过空气。

“何督察，”幽灵叹了口气，“我说过我是幽灵，你以为我是什么呢？”

何尚生闷闷地说：“你还有可能是世界上最高超的魔术师，你也说过自己是魔术师。”

前魔术师说：“只是带给人快乐的魔术师罢了。没有道具的帮助，就算杰森•拉蒂和大卫•科波菲尔也做不到穿透人体。”

“我早该这么做的——现在我相信神秘学了。”

“……不过，我确实有事情瞒着你。”

“我其实是圣诞老人的助手，在他不工作的364天里，我负责在全世界制造一些奇迹和惊喜。现在我的任务是给非洲的儿童带去价值2亿的糖，但是偶尔的，我会想翘班。私闯民宅是不好的习惯，所以我选择先问问——那天晚上，这块街区只有你和楼下的灯还亮着，我先去拜访了楼下。”

他再次抛起硬币，用手夹住：“何督察，来猜猜吧，正面还是反面？”

“正面。”

他挪开手，是反面。

男人满意地笑起来：“现在，我的’休假’结束了，再不启程的话，快乐就达不到它的效果了。”

幽灵再次走向窗户，他的步子有力，身影栩栩如生，然后他爬上窗台，跳了下去，动作完全不像幽灵。

“再见了，何督察，祝你剩下的假期愉快！”

何尚生心中好像陡然空了一块，他冲过去，窗外什么也没有，晚霞把他的脸照得一片红。手好像硌到了什么，是一枚穿着红绳的鹰哨。

他拿起这份房租，认出绳子正是前几天买的那根，他吹响鹰哨，滚烫的天边，一只白头秃鹰正向他飞来。


END

写得太好了＞_＜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