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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云风】地下城(G,微赛博朋克)完結 Empty #1 [原创]【云风】地下城(G,微赛博朋克)完結

2022-03-11, 16:20
✤ 转自米國度(作者:云吞凉凉)✤
✤ 转载自LOF(作者:吞果果)✤
✤【文章出处-1】✤
✤【文章出处-2】✤
✤【文章出处-3】✤




Warning:赛博朋克又没有那么赛/仿生义体/身体改造

(一)

中州第五域,麒麟街。

灰粉色的天幕低垂。雾霭之下,平面或立体的霓虹灯牌闪动,像素块在其间机械性变幻,随着气体蒸腾喷洒出无数细碎光斑。

雨滴坠落。

冰冷的线条顺着阴暗巷道流淌,缓缓汇入人行天桥下的狭长洼地,映出机箱外立面上的信息——

【C5,阴,温度15℃,湿度84.3%。】

十字街头,红灯倒数,色块闪烁。

银白摩托加速起步,排气管隆隆作响。护具覆盖了驾驶者的面容,漆面防水外套随风翻飞,依稀看得出身形纤长挺拔。

夜色在雨雾中朦胧,尾灯渐行渐远,洇出一道发亮的荧蓝痕迹。

老式公寓前,聂风摘掉头盔,一头乌发顺肩垂坠,直到腰侧。

贩卖机里购入两听果味饮料,他熟门熟路地上了楼,台阶留下几枚潮湿足迹。

金属管线在建筑物内蔓延,锈蚀接口处缓慢渗漏出液体。顺着不明意义的涂鸦向前,经过布满街头艺术家作品的晦暗长廊,亮黄色夜光喷剂异常醒目,让人不自觉将目光投向墙面上的怪诞创作。

到达目的地,聂风叩了叩门,无人应答。

将右瞳凑上电子屏,点状绿光闪过,锁扣在“咔哒”一声后轻巧弹开。

这里的系统已经录入了他的虹膜,但从出现的频率而言,聂风最多算是半个同居者,仍然习惯把自己当做客人。他走进屋,顺手将头盔和挎包摆在矮柜上。

玄关留着灯,暗淡冷光勉强照出室内陈设轮廓。聂风用后腰顶上门,足尖抵足跟褪掉短靴,踩进自己的拖鞋里。

里间透出的光亮更为明显,机械设备发出清晰入耳的嗡鸣声。知道房屋主人正在工作,他没有过去打扰,

打开雪柜,聂风将罐装饮料塞入其中,意料之内看见几日份的预处理食物与新鲜蔬菜,剩余空间放置着各种合成营养剂。

他抽走两支维生素,走进厨房找杯子。

与其说是厨房,不如描述为加热炉放置处。房屋主人习惯摄入寡淡无味的蛋白块,对食物没有任何特殊需求,考虑到半个同居人偶尔想要尝试其他口感,额外布置了加工空间和简易用具。只是二人都未想到,数年过去聂风都未掌握使用方法。安全起见,操作权限又回到了前者手中。

被加热炉勾起一些微妙回忆,聂风谨慎地冲泡了两杯维生素补剂。窝进沙发,他小口吞咽着自己那份,又连上网端打发时间,很快感到袭来的困倦。

过得两三刻,里间终于传出些响动。

聂风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眯眼去看无影灯映出的大团雾白。片刻之后,移动着的黑色吞掉部分光源,逐渐凝出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唔……云师兄。”

“你睡。”

步惊云走到近前,将一件外套盖到他身上。

聂风揉了揉右眼,直起身来,小声道:“醒了。”

他露出个笑脸,端了杯子递过去。

“师兄,给。”

步惊云一口饮尽,目光在聂风身上停留片刻,往来的方向偏了下头。

聂风应声,迈入他师兄的工作间——亦是诊疗室。

屋内整齐放置着仍有利用价值的老旧仿生体,聂风知道有些“病患”会需要上面的部件。四周墙面挂着一些不知名的改造器械,各种金属和硅制的合成导体、血管以及传输线被分类塞进插孔,连接着下方的金属诊疗椅。

一半机械工程一半生物医学的领域,以上场景十分常见。

与这里的井井有条相比,聂风的零售药店简直是个原始丛林的微小兽穴,不时有面色青黑或惨白的人类闯入,拿着不像从合法渠道获得的处方寻求兑换。好在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清楚第五域的规则,没有采取这位职业药剂师厌恶的暴力方式。

当然,也确实有一部分人消失在深夜的麒麟街。

“坐。”

拆出一副新的医用手套,步惊云双手交叉,将它们调整至相贴。

聂风配合地凑到近前,脸颊抵上男人掌面,便于对方继续检查。步惊云的指尖在眼眶下轻轻按压,顺着肌理谨慎地触碰、抚摸着。

医用产品、清洁剂和消毒酒精的混合气味,令聂风产生熟悉的安心与放松感,他下意识去嗅手套的橡胶薄膜,却被步惊云按住鼻尖制止。

男人只当他怕痒,开口道:“很快会好,忍一忍。”

聂风正了正神色,嘴角却微微弯起柔软的弧度。

步惊云的目光落在他师弟眉眼,后者那双琥珀色的瞳看上去很是自然,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已经听过很多评价和反馈,甚至来自聂风本身,大多是很好、毫无差别、看不出任何问题……之类。

但步惊云仍想去看,他关注着聂风的眼睛,脸,头部,身躯,再到整个人。

无疑,聂风的外貌是精致的,以至他初次见到这张面容,便先入为主地将“它”当成后天改造的结果。直到很久之后,要为聂风制作义眼台,步惊云才从对方的头部检查报告中得知,他师弟从未进行过任何身体调整。

讽刺的是,在知道这件事时,聂风即将开始初次义体改造——为了掩护他,对方的左眼被金属残片穿透,整体组织保留的可能性为零,残余血肉很快被摘除干净。

站在手术台前,步惊云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师弟。

他知道聂风有一张“标致”的脸,却从未仔细端详过。到了制作视觉器官时,只能以右眼作为参考,提供尽量相似的复制品,而对方的左眼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所以他开始观察聂风,细致又反复地看着,做出了义眼台和义眼片。同时,也越来越多地见到他师弟的各种状态,以及相应的神情。

就像现在。

脸颊贴着他的手,因为几缕发丝滑到额前,师弟开始小声嘟囔:“会痒。”

步惊云替他拨弄一下,轻声道:“要取了。”

聂风应了个“嗯”。

极其轻柔地推起对方左侧眼帘,步惊云用辅助吸盘贴紧表面,将义眼片稳稳从眶内取出。

失去支撑物,聂风左眼就此合拢,配上微微弯起的唇角,整个人像是被定格的图片,保持着有些活泼的眨眼动作。

步惊云给义眼片做了清洁,很快将其摆上工作台,连接仪器检测起各方面性能。

与正常的义体改造不同,聂风并非在左眼完好时进行手术。受伤当日,步惊云为他置入了义眼台,而义眼片材料未齐,到第二年才顺利完工。虽然最终效果不错,释放的生物电流增强了皮质支持,让使用者得以恢复一部分视觉能力。不过,无论是人还是义眼,都需要保持定期检查。

聂风不是很懂生物机械,但对药物方面有些了解,此时正专心用剩下的右眼看着屏幕前的几个数据。忽然,后颈感到一抹温热,随之而来是难耐的酸麻。

“云师兄……嗯!”

步惊云的手扣了他肩部,带着几分力道揉捏着。聂风差点跳起来,眼见对方脸色不善,还是乖乖坐了下去,默默地缩着脖颈。

“很痛?”

眼眶有些湿润,聂风摇了摇头,语气却带了些软:“还好……轻一点就更好了。”

步惊云看他一眼,再次压住聂风肩颈酸软之处,发力点由掌心改为掌根,碾动得比先前更狠,在后者忍耐的抽气声中抛过一句。

“伯父说,你最近很少去武馆。”

“……呃?”

聂风本想找些借口,但想到放在师兄家中已有两周的练功服、一个月的护具……以及接近三年没动过的武器雪饮,知道自己确实懒散了些,只能勉强露出个笑脸,含糊道:“我会同爹解释……师兄喝不喝果汁?”

话题跨度略大,又不完全大,无非家长里短。

步惊云不与师弟谈果汁,手上力道到底轻了些,递话过去:“伯父知道你要替我配药……让我多看顾你,又说了莫要松懈。”

聂风听完,知晓师兄替自己遮掩回护,心下几分惴意瞬时转晴。他记吃不记打,弯了唇角道:“我去取冻好的——”

话音未落,被步惊云拎着后颈揽回身前,肌骨僵硬处又是酸软。聂风眨了下右眼,正对他师兄目光,神情十分无辜。

男人揉他发顶,丢出两个字:“吃饭。”

预处理食物算得方便,加上步惊云镇场,聂风迈出人生重要一步,往加热器里丢合成培根,不过翻炒还由他师兄接手。

十分钟后,碳水蛋白质混合餐并蔬菜汤出现在沙发前的矮几上。参与厨房事务,某人心满意足,吞咽间不忘感慨师兄手艺精湛更胜从前,又讲起真诚心愿——他小小药房赚出惊天钱财之日,定要开间饭馆重金聘请步先生掌厨,每日三餐光顾生意。

步惊云不言不语,听罢他师弟重要人生规划,起身收整二人碗盘,应了个“好”。

聂风想了想,把这个字接进自己闲话尾巴,认真道:“那我从今日开始存钱。”

步惊云将碟子丢进清洗槽,回身到他右侧坐下,道:“不必,你来便是。”

聂风闻言一笑,忽而想起什么,关切道:“云师兄,这几日感觉如何?”

步惊云道:“无妨。”

聂风低头,垂眸看那枚赤首碧身的异兽标记,面上神色仍作平常,指尖却轻贴至对方左臂抚了一抚,道:“……我去取注射器。”

步惊云的左臂是仿生义肢,算不得什么秘密,聂风早年已有听闻。不过那时二人虽有师兄弟之名,却极少往来,更不用说相处。加之模块植入技术应用成熟,周围亦有不少人选择改造躯体以增战力,聂风不觉此间有异,也并未多问。

直到几年后,中州各区势力倾轧更迭,第五域秩序崩溃至于动乱。漫长一途,不知以自保、战斗抑或杀戮概括更为合宜。其间,聂风与先前不甚熟悉的步惊云互有关照,至乐山基地时,竟也唤得彼此一句师兄师弟。

再之如何,聂风只余记忆碎片。影影绰绰似有山峦倾覆,引动三江河眼倒灌,佣兵匪徒、升斗蚁民身陷其间,上有载具弹流倾泻、下有洪浪汹涌翻卷,避难所内外都如人间炼狱……

不知过了多久,他自一处地下医疗站醒来。仿生舱内缓过半刻,四肢发钝、眼前暗淡,好在并无痛觉,起身摸出门外十米——不见雪饮,拔下半截金属横杆防身。满地碎屑焦黑破败,机械设备布满弹孔,万幸穹顶仍悬了照明,亦有标示供氧管道。

气流轻送,隐隐风来。

一抹火光闪烁,聂风执了锈蚀钢条缓行,见有沉影向他靠来,轮廓熟悉。

他师兄。

目间昏黑,聂风凑到近前看过几番。步惊云虽是战服染血,倒也全须全尾,没有缺掉一尺半寸。

他终于安下心,笑唤一句“云师兄”。

步惊云垂首看他,动了动唇,抿住,半晌又张口。

“风师弟。”

相顾片刻,聂风忽见他身后火光将息,于是询过。步惊云语间寥寥,领他来看箱内堆叠机密档案,竟可上溯到大半世纪前,乐山基地自建造到运维的种种秘辛。

聂风心念左右无事,与他师兄一同点纸烧火,七八回下去见得灰堆残片,姓名入眼却是身边人。他怔怔看过字里行间,“步惊云”前后词句凌乱——

感染、仿生臂、麒麟计划、提取液注射。

泛黄旧册,有兽赤首碧身跃然纸上。聂风俯首捡拾,小心收拢后丢入焰中,眼见明亮火舌绕其而舐,心中竟生出几分微妙感受,转瞬已随青灰难寻。

数十年故事尘封未解,已被二人付之一炬。

乐山基地盘桓半月,聂风与步惊云返回中州。师兄略施手段,重连光脑核验身份,与师弟改头换面,做得两个平平无奇普通人。

再过一年,聂风得了药剂师执业资质。步惊云不必再令人送药,每月三支细胞抑制针,自有他师弟上门服务。

肌肉注射,聂风动作轻柔,顺手收拾用完的针剂。

二人吃饱喝足、无事可做,索性早些冲澡睡觉。

步惊云走进卧室时,他师弟已续过刚才一轮倦意,呼吸均匀、睡相极好,蜷在被褥里,露出半张脸。

他躺下去,聂风动了动,倚过半个身子,隔衣仍觉温热。

一如七年前乐山基地,步惊云守在旧式仿生舱外,看着被深度麻醉的师弟安安静静陷入沉眠。



(二)

师兄家住到第二日,聂风的个人网端收到一条业内讯息——几间跨国财团旗下的生物医药公司正组织年度药品展览,距离最近的场次在两日后,举办点是十一域中心大厦。

与上个世纪不同,如今的生化试剂药效各异、品种繁多,不过非官方渠道流通的基本是半成品,这些试验阶段的产物极易出现副作用,或是带有成瘾性。其中,更有少部分是地下工厂或私人仿制,服用者无法确认内部成分,只能与自己的运气对赌。

有资质的零售药店算是合法获取“安全药品”的渠道之一,只是相较于大型医疗公司,每月的配比数量有限。无论是药物还是注册药剂师本人,都会受到区域卫生委员会和辅助药物连锁企业的双重管理,且要为以上机构的公派职员提供工作便利。

当然,世界上不存在没有漏洞的完美管理模式。步惊云每月要用的第三支细胞抑制针,就是聂风通过私人关系,从创伤急救小组的助理医疗师手中得来。兑换处方的费用高昂,接近市价的四十倍,但对聂风来说,这仍算非常公平的交易,一方面是供求双方都在医药系统便于平账,另一方面,“安全药品”也一直是有价无市的代名词。

助理小姐习惯把危险药物的服食者称为“滤芯”,话语直白又不加掩饰。在她眼中,这些人和底层装置相似,唯一的作用就是吸收毒素和杂质,然后快速分解为社会的沉渣。

聂风亦见过很多混乱场面,他知道对“滤芯”而言,药物上瘾只是最轻微的后果,因为幻觉、妄想、精神错乱、神经崩溃随时会引发致命危险。

聂风的父亲也曾是“滤芯”,自他幼年起一直饱尝迷失的痛苦,近两年后遗症才有所缓和。

见过家人癫狂的模样,聂风更加重视药物可能带来的风险——就算副作用仅有千分之一概率,也不能发生在他师兄身上。

在成为普通人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获取职业药剂师资质,这样距离“安全药品”更近一些。不过单是成为药剂师还远远不够,“安全药品”和公平交易的另一面是足够的钱。

聂风没什么积蓄,但步惊云有。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自己卖给医药企业或者加入公司安保军队,所以,不时有经介绍而来的匿名者出现在步惊云的工作间,进行一些性价比更高的改造。同样,也有部分破坏性指令的受众有拆除植入物的需求,他们大多急于逃离雇主的控制,并愿意为此孤注一掷。

巨额货币背后,或许有真实的人,也可能没有。

尽管聂风坚持每天刷汽水喝,无记名卡片里的钱仍然越来越多,直到价格高昂的细胞抑制针出现,数字增长终于放缓几分,但也只是放缓而已。

他将饮料灌进喉咙,下颌抵住沙发柔软的布面,用眼神勾勒师兄工作的侧影,男性的线条冷硬而熟悉。

聂风忽然感到可惜,乐山基地的资料已被烧毁,无处了解“麒麟计划”更多的内容。他隐隐记得少许字句,提及生物提取液注入后,实验体不同程度出现感染症状,需要安排强化型的仿生义肢供后续使用。

他师兄的左臂就是这样的强化义体,时至今日都偶有异常反应出现。如果自己能知道“麒麟计划”究竟是何种生物的提取液,又或者获得它与仿生肢体间的实验数据,应该会对药物选取和治疗症状有所帮助。

显然,这样的想法在当前情况下没什么可行性,反倒是前往药品展览更有机会寻找到适用于师兄的药物。

待步惊云手中工作告一段落,聂风与他讲了准备外出的事。后者替他查了城际列车,看到今日晚些时候还有一班。

聂风想了想,道:“明天走的话,时间会紧张很多……云师兄,我今夜过去。”

步惊云应了个“嗯”,又接一句“去睡,晚点叫你”。

前往十一域的城际列车深夜到站,尽管客运公司会提供部分安保服务,但对于独自出行的乘客来说,途中还是保持全程清醒更好。

聂风点点头,将空掉的饮料罐丢进垃圾桶。

他回到卧室,躺进被窝伸个懒腰,又舒展了一下手脚,翻身将毛毯抱住,绒面布料残留着步惊云身上的消毒剂混合医用橡胶气味。

虽然不觉困倦,聂风还是很快睡着。

一小时后,煎炸合成肉的少许油烟将他唤醒。聂风咽了口水,趿拉着拖鞋挪到厨房前,探头问道:“云师兄,有什么要帮忙吗?”

“有。”

步惊云掀开盖子,锅铲切下一块色泽明亮的肉,等着透掉些热气。又侧过身,让出可以走动的位置,待师弟挤进不太宽敞的空间,帮忙撩了对方垂到身前的长发,煎肉送到他嘴边。

“尝下味道。”

聂风张口衔住,抿唇咀嚼片刻,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将发丝别到师弟耳后,步惊云指腹抹过对方唇角,目光略略移开。

“吃饭了。”



凌晨,城际列车到站,黑色人群如水流缓缓涌出。

聂风在路旁付完钱,从约好的交易对象处得到药品展会的入场标识,对方还附赠一张虚假工牌。

他就近找了一处汽车旅馆,蜂巢式的构造挤压出六角形,勉强可让成年男性容身。床单、薄毯与枕头泛出浓重的漂白粉气味,聂风揉揉鼻尖合衣躺下,随手将背包垫在颈后,登上网端发讯息给他师兄。

二人连了视频,步惊云看到晃动的景象,聂风的声音还算清晰,试图在不大的空间内寻找合适的方位。

窗外,粉色标识闪动着,隐约可见跃动的心形,这些俏皮图案为寻欢客指引流莺街区时,也映亮了原本晦暗的房间一角。

十几秒后,聂风枕着背包的侧脸出现在屏幕上,双唇含笑说起途中见闻。步惊云沉默地看他许久,见对方似有困倦打了个呵欠,终于开口讲了今夜第一句话。

“风师弟,去睡。”

聂风对着屏幕摆摆手。

“晚安,云师兄。”

师弟话毕,连接断开。步惊云的目光在界面停留片刻,旋即缓缓收回。

身侧,全息面板在黯淡的室内闪动。

冰晶般的光点牵出数道丝缕,连线深浅往复,串起麒麟街区几台零售汽水机、小型药店和老旧公寓,拖出一道极长极细的尾。

自第五域至十一域,荧蓝线条随着城际铁路北上,全程耗时五时七分三十八秒。站外东向两百米处,停留十三分二十六秒,再拐入临近一间汽车旅馆三楼客房,至今五十二分零五秒。

这一途,已在步惊云眼前多时。

轻触其间,大量人体机能数值被感应器远程传回,医用面板模拟出他熟悉的身形。下方指标对比已有结果,一行绿色字符跃动——

normal condition。

男人掌心轻合。

中州三维图景微缩,天穹海底地下城不过方寸山河,一抹荧蓝若隐若现,在他手中。



翌日上午,聂风搭乘十一域的空天轻轨到达中心大厦,凭借标识顺利通过卡口,紧跟一众参展商走进会场。

他知道平日的随性着装并不适用于这种场合,所以特意对自己的打扮做了改动。收身浅蓝色衬衫、纯黑长裤,仿创伤急救小组员工服的银白外套,配上似模似样的领口工牌,竟也颇具大公司正规职员的气质。

对电梯金属立面映出的影稍加打量,聂风将一副冷灰底色的眼镜架在鼻梁,原本温和的面容立时多了几分冷冽。

上等形貌、仪容打扮加上本身具有的专业知识,尽管医药公司研发组成员只是个伪装,却无一人发现聂风的虚假身份,甚至不少代理商与销售还塞来名片,以期合作机会。

半日后,聂风大致参观完全部展区,略有收获准备离开。

他将几种药物的生产公司和出售渠道记下,上传个人网端收藏——其中两样入手便利,能有效缓解父亲致幻剂成瘾的后遗症。剩下则是迭代迅速的细胞抑制剂,新产品的药效更加稳定持久,原本一月三次的用量可以缩短到两次甚至一次。不过相较于前者,新版针剂的兑换处方更加稀少,多次合作的助理医疗师大概率没有足够的获取权限。

想到这里,聂风微微蹙眉,摸了摸内袋中的名片,思考着是否能以医药专员的名义联系这些代理商,再如法炮制一些私人交易。

忽而,他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三点方向,两名正在巡逻的场地安保向此处投来目光,并会同其他保镖迅速靠近。

这些携带枪支的安保人员着装一致,全身装备强化护具,佩戴的黑红覆面形似鬼首。

聂风心下一惊,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事,入场许可也来自经过合法登记的小型企业,按理不该牵动场内的武装力量。

下意识加快步伐,聂风往侧门走去,却发现那里亦被封锁。

今日,他只为了解最新药物而来,并未带上任何武器,即使勉强离开也可能误伤旁人,忖度之下决定见机行事。

因知晓自己无处可藏,聂风索性不再行动,谨慎观察着聚集而来的包围者。

不待他开口询问,为首一人已发出AI未经调整的原始合成音。

“观展人员092613号,请配合无神生物医学与科学研究所开展调查。”

聂风听过这间公司,隶属于东瀛无神株式会社,主营业务是仿生义体与配套药品。不过,尽管对方是跨国企业,他从未使用过其间产出的药剂,也没接触过对方的职员,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调查。

眼见安保力量都是仿生人,聂风直接放弃沟通的想法,只点点头作为回应。

在它们的引导下,他很快进入标着“无神生物医学与科学研究所”缩写字母的贵宾休息室。

“大哥你不信?是……当然确定!我怎么可能认不出……”

移门大开的瞬间,原本被阻隔的内部声响传入聂风耳中。

沙发上坐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身形容貌观之便知是养尊处优,先前不悦的言语就是从他嘴里发出。

聂风观察少年时,对方亦听得门前响动,抬起头后眼神几乎立刻凝在他的脸上。

从惊愕张口到暴怒起身,不过数秒时间,少年冲到不明状况的聂风身前,狠狠拽了那件银白外套,扬起拳头想要猛击他的脸。

聂风下意识后退半步,双肩却被少年身侧的仿生人守卫控制,显然要将他至于避无可避的境地。一时无奈,他只得以腿前踢,顶膝将这神情愤恨的年轻人格开。

晃身之下,鼻梁上的眼镜甩落在地,摔出几道裂痕。

少年一击未中,却未对聂风手下留情的举动有半分感激,反倒横眉咬牙、双目泛红,盯着他大声喝骂道:“我要扒了你的皮!”

多年来,聂风社会关系极为简单,亲友二字说到底也只得两人,更不要说什么仇敌。他思来想去,甚至快速回忆着少时经历,却实在没有与这种半大孩子的恩怨。见对方厌恶自己到极点,一时茫然,问道:“你我并不相识,为什么?”

少年盛怒之下,反倒发出一声轻笑,随即厉声道:“这张脸……无神’财团股东的数据都是绝密,不是你这样的贱种能随意改造的,等着吧——为冒用我母亲的脸,付出代价!”

聂风闻言愣住。

一种冰冷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他想到了某种可能,不,已经确定了这种可能。

聂风垂下眼,不再说话。尽管这种行为会被当作默认罪行,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或者说,他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在尽力埋藏一些记忆二十多年后。

短暂的沉默中,贵宾室的移门再次打开。

“大哥!”

少年余怒未消,但见了来人语气却带上几分亲近,又指着聂风道:“我抓到他了!你说,他是不是……!”

少年的大哥是个眉眼细长的青年,神情较之对方更内敛一些,面上隐隐带些阴翳。他上前打量聂风一番,附和少年道:“确实极似夫人。”

闻言,少年面色又是一沉,开口道:“他先前还想遮掩,被我戳穿了。一个男人,竟敢……大哥,你先带他回去,问出是什么人做的改造,之后我再亲手划烂他的皮!”

青年闻言点点头,向身侧的仿生人守卫发出指令。

“请这位先生去研究所。”



(三)

无神生物医学与科学研究所——

东瀛无神财团的下属科研机构,虽然以“研究所”为名,却是涉及两个地域、一万名员工,有实力涉足部分城市规划的大型企业。

金属质感的实验楼内,身负战斗装甲的仿生人警卫正在巡视,眼球每五秒可完成三百六十度转动,足以将一切纳入监控范围。

“请。”

绝心做个手势,将聂风领入其中一间研究室。

后者打量着所处的环境,铅灰、银白构成了屋子的主色调,传感器上不断闪动着点点红光,

无数代表生物技术结晶的大型设备被安放在此。聂风下意识扫了两眼,认出其中有全息扫描成像系统和生物基因检测仪。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绝心。”

眉眼细长的青年露出一个得体笑容,开了口:“刚才那位是我弟弟,绝天。”

聂风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凛。他记得很清楚,绝天对绝心的称呼是“大哥”,而两人按岁数来看又不可能是亲生兄弟,所以……

尽管从会场至此,绝心种种举动并无明显恶意,却始终让人不太舒服,甚至有种被冷血动物窥探的感觉。况且,不管念及绝天的表现,还是绝心与“后母”之间的关系,聂风始终觉得此人不会对自己抱有友善的态度,还是小心为上。

他无意与对方沟通,保持沉默的同时,思考应该如何从此地离开。

面对聂风的反应,绝心回以公式化的客套与热情,他慢条斯理地介绍起属于空中城市的最新潮流。当然,与无神财团生物科技方面的研究有关。

“研究所是本地身体银行与试管器官组织库的官方合作对象,为各大政府机构、公司企业的高层管理提供适配部件。同时,支持定制DNA融合与改造,能根据客户个人情况设计无排异反映的新器官。”

仿佛召开一场小型的业务报告会,绝心唤出了全息投影。

“这是最新的展品。”

一名女士的身影在空中浮现,聂风注意到她重塑了身形,堪称精致的人类容貌被属于动物的毛发、眼睛与耳朵取代,绒毛布满全身各处,腰后更接上一条带着斑纹的尾巴。

很快,虚拟场景替代了真实人像,绝心以模型形式表现出这位女士的改造过程。注射药物替换皮肤和头发,置入人工镜片修改眼睛的色泽,增减肌肉、骨骼达成形态变化,移植胶原蛋白和抽取多余脂肪调整个人轮廓。只要键入需求指令,非人化的异域系修改也可轻而易举地实施。

展示结束后,逐渐模糊的画面被研究所的缩写商标取代。

绝心对上聂风平静的目光,道:“如何?目前仿形人技术已经成熟,除了毛发,还能移植鳞片或甲皮,能满足大部分客户对于吸引力的需求。”

虽然聂风一直没有发话,却大致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无神财团的生物改造能力,已经成为上层社会潮流的技术支撑。

尽管这种潮流可以概括为身体改造,但与他的义眼、他师兄的义肢不同,“仿形人”存在的意义是模拟知名人士、影视明星,他们想要与媒体热度保持一致,从而寻求容貌到身体的全部替换。

回忆起刚才面目全非的“成功案例”,聂风没有任何感想。外貌调整对于云端之上的社群而言,本身就是豪掷金钱来打发时间的一场玩乐。生活在地下城的底层人士,能有旧版仿生肢体填补缺陷都很幸运,更不要说移植毛发、鳞片这样的私人订制。

不过,绝心话中关于“吸引力”的论述,倒是令他有些感触。

偏向两极化的社会构成,让审美与外表也同样改变,夺人眼球的刺激感足以取代一切。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类的面容要么调整到极其美丽,要么就极其怪异,平凡的容貌反而少见。

就像幼年时,聂风的脸非常引人注目,十年前不再那么显眼,到如今大概率只会被当做面部重塑的结果。

不是他变了,而是人类对身体改造的需求量级快速提升,快速迭代的生物科技更将其推至无序的地步。

今日的处境,亦拜此所赐。

聂风同样经历过“改造”,不过是先天的。他的母亲在多年前就抱有类似的想法,并决定在孩子身上付诸实现。

不可方物的姿容令颜盈生来便有傲然心性,她不能容忍自己有一个平庸的后代,便通过与军方合作的生物医学公司优化了胚胎的遗传基因,以期自己的儿子成为先天拥有更优越条件的人。

如她所愿,聂风明显继承了与母亲的外貌和父亲的能力,各种数值比未经基因调整的儿童更优秀,为这个家庭带来了更多欢乐。然而,随着聂人王主动卸任军部职务,夫妻二人的摩擦逐渐升级,聂风又在半年后多次出现晕厥——诊断结果是基因缺陷,第一代调整者中的偶发现象。生物医学公司给出了乐观结论,表示这样的情况会随年龄增长而减弱,只需父母保持随诊即可。

但聂风身上的异状不止于此,晕厥后苏醒的他往往神智混乱,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破坏力甚至接近成年人。颜盈将此归结于聂人王,服役期间丈夫大量使用止痛剂,神经系统早已不可逆转地损伤。或许是基因筛查的疏漏,让这种自我迷失的杀戮传递下来,导致间歇性失控同样影响到他们的后代。

她的天之骄子变成一个残次品。

两年后,原本恩爱的夫妻走到矛盾不可调和的一步。颜盈十分痛苦,聂人王为了家庭自愿离职,不再拥有从前的声名与地位,她亦失去将军夫人的头衔,只能寂寂于寻常之间。

无可忍受之下,尽管孩子对自己很是依恋,颜盈仍然决意离开。

母亲走后,聂风与父亲一同度日,后者因为失去妻子神智不清,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又过一年,聂人王被判定不适宜执行监护权,无法联系到母亲的情况下,中洲天下公司将聂风与其他需要社会化照料的儿童一并收养。

他一日日长大,不记得注入体内的镇定药物,鲜血、伤口和疼痛的记忆也早已模糊,却时常在镜中看到那张面容——颜盈留给他的纪念品。

所以,在会场听闻绝天那句话的瞬间,聂风已猜到对方的来历。

足以让人认定是数据盗用,唯一与他长相如此近似的,就只有他的母亲。属于云端城市的冶艳女性,她的渴望与傲气,在聂风的脸上表露无遗。

不过,那些已经不再重要。自乐山基地返回第五域地下城,他已和父亲、师兄平安度过了七年,漫长的时间足以将旧事连带种种琐碎一并磨平。

聂风愿意一直这样过下去。

正忖度间,绝心似乎收到什么讯息,阅读后将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弯了弯嘴角。

凑到聂风身前,他开口道:“聂先生,你我都清楚,这件事有些误会。”

闻言,聂风微微敛眉。

他并不认为绝心的重点是“误会”,也敏锐地捕捉到那句带着隐意的“聂先生”。

“你查过我。”

闻言,绝心笑道:“不,我查过夫人的就诊记录。”

“尽管你已经足够小心,做过伪装。

“没有使用个人信息进入展会,消费也是另一张卡——已经失踪的‘霍惊觉’,但很可惜……

“我只需要知道拥有这张脸的人姓聂,是她的儿子。”

聂风扫了他一眼,开口道:“所以?”

“请吧,聂先生。”

绝心轻声道:“为了解决误会,我会安排一场小型手术,改造你的身躯……也许会带来很多惊喜。”





进入十一域中心大厦四小时三十六分,荧蓝光点与系统的连接中断。

无法通过义眼台定位,意味着聂风正处于信号屏蔽的环境。步惊云尝试激活装置的追踪功能,却发现有人正在对“霍惊觉”的身份卡开展调查。

与地下城流通的所有无主卡片相同,它只具有扣点与付款功能,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就算将其连入第五域或者更上层的人口系统,也不过多显示一份六岁男童的死亡证明,标注的原因是意外火灾,二十二年前,晚上八时。

步惊云的神情蒙上一层阴翳,片刻后传出网端讯息,要求确认十一域的中心大厦是否有参展者被医药公司带走。

隐去姓名的收件人很快给出肯定答复,附加可执行项目清单。

划转完提供信息的费用,步惊云起身走到金属诊疗台前。肌肉虬结的左臂猛然发力,将带着各类器械的沉重设备向外推出四十公分。原本被遮掩的地方,几道缝隙就此显露。

拉开金属地板,少许浮灰从内部飘出,丝丝缕缕的阴寒也随之弥散开来。

整整七年,打通的地下暗层再现于步惊云眼前。

沉着脸走到底部一角,男人打开低温储藏柜,白色光线立时映亮视野——里面存放着中洲天下公司生产的大量药剂。他照着清单核点过数量,从中抽走十余份强效麻醉剂与镇定针。

取完药物的步惊云没有立即上楼,而是用转换插口连接起旧版线路,再轻触金属按钮。来自上世纪的科研型台式机缓缓闪动着指示灯,落后当下审美风格的界面一闪而过。登入其中,不太灵活的指针晃动几下,最终打开名为“CHIMERA”的电子档案。

它来自于步惊云从乐山基地带回的储存器,是他自己,也是他师弟一切异状的根源。

CHIMERA。

一个世纪前,多国政府联合学界进行基因嵌合研究,以上古神话提及的异兽命名造物计划,探索现代科技可将生命提升到何种境界。然而,人造物种在半世纪内都无进展,加之中期经济危机席卷全球,大量政权更迭事件发生,跨国财团成为顶层阶级,无法创造价值的实验自然宣告失败。

但很少有人知道,中洲政府在乐山基地制造的嵌合体生物曾短暂存活过,数据按一级机密处理,并未对外公开。其后,新上台的军政府得到了相关内容,将“CHIMERA”更名“麒麟”,从内部挑选战士作为实验体。

十五年后,军政府倒台,联合议会诞生。

中洲天下公司作为新议会成员,获取了乐山地域的开发权限,从而发现部分资料和实验体名单,确认“麒麟计划”对于人类强化作用巨大。很可惜,人造嵌合兽的基因“麒麟血”因保存不当损毁。

公司董事长雄霸开始寻找曾经参与实验的人,很快发现聂家父子不仅存活,且都是嵌合体。或许是年纪较小,聂风与“麒麟”同化的程度更高,展现出的显性变异也更为惊人。

揣测之下,中洲天下公司选取幼童培养,以来源于聂风的“麒麟血”进行嵌合实验,却未想到几乎所有受体都出现异状,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

唯一存活的实验对象是个十岁的男孩,因感染截除手臂后,公司为他改造了一支融合“麒麟”基因的强化仿生义肢,需要长期使用药物阻断可能出现的副作用。

此间种种,少时的步惊云还不能完全理解,甚至在某段时间对聂风抱有些许偏见。

直到七年前的乐山基地,寻找避难场所的公司军队和雇佣军在巧合之下,发现未被完全删除的中洲天下“麒麟计划”档案,并因此想要捕获失去一眼的聂风。

伤重休克之下,聂风的主人格陷入沉睡,力量速度远超人类极限的“麒麟”就此苏醒。

能够自行改动身体构造的怪物,癫狂又悖乱,是天生的杀戮者。

在步惊云寻求“麒麟计划”的完整映证,以及寻找麻醉剂时,手执雪饮的“它”已经杀光几个避难所的所有生物,在三江汇流的一处岸边徘徊。

为了唤醒对方,步惊云将他引回乐山基地深处,那里是麒麟诞生的实验区,有大量器械用于控制异兽。

在被陷阱困住,注入巨量神经性麻醉剂后,挣扎着的“麒麟”不甘地陷入沉睡。

步惊云将聂风送进旧式仿生舱,想起他师弟昨日守夜时念过一句,待此间事毕,或许可寻处地方,街前巷后过平淡日子。

他点头。

眼前人长发垂坠,半张脸被火光映亮,目中自有温柔笑意。



#云风


云吞凉凉 在 2022-06-18, 19:13 作了第 1 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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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8, 12:07
✤ 转载自LOF(作者:云吞凉凉)✤
✤【文章出处-4】✤







中洲十一域,深夜。

赤红云霭低垂,轻触黑暗中愈发鲜艳的霓虹。

圆弧状的穹顶下,城市青灰的天际线起伏,一如金属巨兽的背脊。巡逻载具在其间曳动,牵出明明灭灭的光。

雨滴坠落。

幕间,城际航班广告戛然而止,代以鲜红的警示标识。域内发布二十六号夜间戒严令,第三街区即时起进入封锁状态。

地面,隶属于无神财团的仿生人警卫正在行进,潮湿雾气洇出一片赤躯鬼面的浓郁血影,于此间泛滥涌动。

刺耳警笛猛然响起——

街头红蓝灯光跃动,突击机车出现在封锁线外,来人身着区别于其他警种的黑色作战服,帽檐上悬着银白徽章——C-SWAT特种武装部队的标志,又称“疯控小队”或“特别镇压组”,任务是巡逻并追捕失去理智的植入体精神障碍病患,无论死活。

左肩上方,对讲器沙沙作响,中枢部门发来部分补充信息。经过内部调查,已确认此次戒严申请来自无神生物医学与科学研究所,或与实验事故有关,考虑到该企业涉及生化武器制造,C-SWAT暂不排除业务关联,按二级风险预警处理。无神财团一名未成年继承者在事件中失踪,现场探员需注意搜寻与提供医疗。

第三街区的巷道狭长,有如蛛网延展开去。闪动警灯的突击机车疾驰片刻,在陈旧建筑物外停住。

黑衣探员点开网端,全息投影上一点荧蓝光斑微微闪动。

皮质短靴落地,革纹长裤发出几不可闻的摩擦声,腰侧的聚合塑胶手枪已经完成弹夹装填。十支强效神经麻醉、六支镇定针,对普通人而言堪称致命剂量。

他向暗巷走去。

几步之遥,沾染尘土的雨水气味已无法将腥臭稀释。

染血的生物被人类惊动,似乎刚从培养皿中离开,满身粘液的“它”发出警惕的低啸。阴影之下,少年惨白僵硬的脸上满是惊恐,年轻的身躯仍在微微起伏,肚腹被撕开的破口处,已有不成型的内脏滑落出来。

显然,“它”没有进食的意愿,只是单纯开展着一场虐杀。

人类的到来似乎打扰了野兽的兴致,它警惕地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在打量探员后准备离开。

“风师弟。”

男人开口唤他。

野兽向着声源投去不信任的目光,义眼清明,另侧却泛出浓烈的血色,看见枪支的一瞬,右眼瞳收缩如针。

呼吸之间,暴戾的怪物猛地回身扑转。他乌发披散,神色凶狠而混乱,骨骼突出的身躯小幅度地抖动着——并非恐惧,而是享受暴力的前兆。转瞬,沾染碎肉脏污的双手狠狠袭向男人咽喉。

步惊云比他更快,立时抬腕扣动扳机,连续五针神经麻醉精准命中聂风身躯。出乎意料的是,如此剂量的速效药物也不过让对方稍有踉跄。

眼见聂风扑至身前,步惊云左臂猛然发力,将人紧紧勒住。后者自然察觉药物作用,神智混乱之下愈发癫狂,嘶吼着想要挣脱男人的束缚。

双腿一蹬,聂风轻易将步惊云高大的身躯从后方顶开,随即准备逃离此地。男人微微蹙眉,反手按住他的脖颈,不顾对方的齿在臂间撕咬下一块血肉,精准而平稳地将剩余针剂尽数注入静脉。

“唔!”

僵持片刻后,药性发作的聂风终于在他怀里失去意识。

步惊云神情微动,距离七年前,师弟体内的耐药性几乎呈指数级增加。

没有更多机会了。



半月后。

第五域,麒麟街,老式公寓。

冷光灯照亮金属楼梯拐角,细碎响动隐约从地底传出。

步惊云将药剂放入工装裤袋,外衫随手挂上扶梯,只着一件深色无袖背心。他拾级而下,至电子锁前对过虹膜,厚重的金属门应声打开。

屋内幽暗,两处绿光莹莹,象征着生命反应。

一处在诊疗台。身着居家长衫的聂风神情安然,似有好梦入眠。然而松散闲适之下,手足已被包覆着软胶的合金镣铐束缚,只留下极小的活动空间。

一处在仿生舱。受困其中,眉眼细长的青年神情镇定、面色如常,只有华贵衣料挤压出的褶皱稍显状态不佳。

听见响声,他起身偏过头去,看向缓缓移动的影子。

正是被警方标记为“失踪”状态的绝心。

他虽是无神财团继承人之一,却因母亲早丧,与亲父并不亲厚。加之继母颜盈颇有手段,使父亲有意将核心权柄交由第二子继承。眼见多年来韬光养晦未能得偿所愿,绝心一直在寻找破局之法,机缘巧合下,不知亲母过去的绝天竟将兄长聂风认作数据盗用者,意图杀死对方。

绝心视颜盈母子为仇敌,索性将错就错,计划囚禁聂风威胁颜盈,以窃取财团机密数据。其后,念母子容貌相似,又安排仿形人改造,手术后一经置入程序,便可将后者当做替身使用。

出乎意料,聂风身上的秘密远比他想象更多。知晓对方是调整者后,绝心万分谨慎,却仍然被他抓到机会出逃。若非使用神经毒素,令实验体误认为颜盈性命受到威胁,根本无法将人带回手术台。

然而,就在第二阶段改造完成当夜,聂风竟然突破研究所的警戒系统,孤身离去。

绝心与实验组无法置信,官能刺激已令聂风的处于休克状态,生理上又保持着强效镇定注入,如此一来,实验体甚至不具有意识,何来攻击性?

但监控画面中确有异状发生,聂风不仅毁坏了部分实验场所,杀死大量仿生人警卫,更在逃离途中带走了返回研究所的绝天。

绝心以研究所的名义申请封锁令,要求十一域政府配合调查。然而,除却绝天残留的血液外,一无所获。

就在他考虑下一步如何行动时,却在一次晚宴后遭到“匪帮”挟持——云端之上的富人,比起普通人享有更优越的条件,却也面临不少威胁。绝心起初认为自己是受商业间谍绑架,但很快发现判断有误,按团体行为模式,此回出现的是训练有素的地下雇佣军。

醒来后,他意识到自己在地下区域,一处老旧公寓的房间,同时发现聂风也在此处。

随着响动,室内黯淡的灯光下出现第三个人。

尽管绝心更倾向于幕后操控,此时也不得不开口试探,以期了解对方的态度。

“行动路线……‘霍惊觉’?”

回忆近期接触的事物,聂风使用的入场标识没有问题,那就只剩那张二次分析过的身份卡。

“是我。”

男人在肯定他猜测之余,更坐实了一个身份。

绝心没有觉得奇怪,对于长期生活在地下的人而言,虚构身份或者拥有多重身份,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财团与普通人的力量对比实在太大,数据分析组根本不曾想到,会有人凭借一张随处可见的储值身份卡进行反追踪,并策划了这场绑架。

“原来如此。”

步惊云没有再回话。

他不准备解释来龙去脉,譬如“霍惊觉”的死亡,又如中洲天下公司赋予身份的实验体。

男人起身,看向休眠状态的聂风。

绝心观察着“霍惊觉”的神情,想起实验组在聂风义眼中发现的东西,忽而弯了一下嘴角。

愤怒?还是报复?

失踪超过七十二小时,他的意识会在克隆体中重启。

这具困住肉体的仿生舱没有任何意义。



步惊云的目光在聂风面容停留良久,指尖微动着轻按下掌中一物。

受控于程序的仿形人被启动了。

内置的神经电极刺激下,聂风睁开双眼,露出设置好的微笑弧度。

步惊云看着他的师弟,有别于平日在他怀中安眠后苏醒的神态,现在的聂风就像一台待机状态的机器。

不会迷迷糊糊地问早上吃什么,只是弯着唇角躺在原处。

步惊云伸手触了一下师弟的脸。

屋内气氛沉默,绝心却忽而发话,道:“霍先生对仿生人很感兴趣。”

“嗯。”

步惊云言简意赅,神色冷冽。

绝心笑道:“虽然不建议非专业人士拆解,不过,霍先生显然不在此列。”

步惊云的注意力从聂风身上收回,来到舱前俯视着他。

“你们置入了模块。”

绝心对上“霍惊觉”淡漠的眼神,语气轻松:“智能程式,‘九转’。”

男人似乎颇为专业,续道:“以此介入他的大脑?”

闻言,绝心应道:“不错,大脑是接收器官。‘九转’不只是控制系统,还可以调节被植入者的生理反应,提供足量的神经刺激。”

沉默片刻,“霍惊觉”缓慢道:“使用人造多巴胺和神经激素,会引发I.P.”

I.P.——

“植入体精神障碍”,置入模块后引发精神和人格障碍的因素统称。

原以为毫无阻碍的改造过程并不顺利,试验体的意志异常坚定。为了保证他在术中配合,实验小组不得已使用部分神经毒素,最终成功置入了体感接收器,却造成了部分不可逆损伤。

绝心也考虑过聂风展现出的破坏力源于I.P.症状,但这与他的生理数据完全相反,堪称悖论。

他笑了笑,对“霍惊觉”道:“起码,研究所得到了极有价值的数据。第一代基因调整者,本身就是少见的试验体。

“所以,选用的叠加模块都是保密级别的技术结晶,比起‘改造’,或许‘拯救’这个词更合霍先生心意。但显然,直接使用更有效率。

“毕竟,他义眼内的人体监测和定位装置,没人比霍先生更了解。”

步惊云回到聂风身侧,抛下一句。

“与你无关。”

言罢,他轻抚师弟唇角,俯首吻了吻,随即在绝心面前开始一场交合。

“九转”程序控制下,聂风很快情动,以温顺的姿态迎合“霍惊觉”的侵入。

步惊云以膝扩开师弟修长双腿,顶胯缓缓抽送,后背肌群随着挺动突起,腰腹线条节律地紧绷收缩。粗硕至极的肉刃一经插入,便将聂风浅粉色的穴肉撑到极致,淋漓体液粘腻湿滑,顺着股沟不断滴落。

“嗯……嗯!”

按捺不住的喘息声分外诱人,青年一头乌发随着纤长身形的微微摆动,间或扫过胸前挺立肿胀的乳首。

抽插之下,二人交合部位一览无遗,每每撞到敏感带,聂风自是乖顺迎合,面容一副意乱情迷。

尽管如此,步惊云似乎仍觉不足,在师弟喘息愈急时,将控制器上的传感逐渐调整至最高层级。

“啊啊……”

快感攀升,聂风呼吸一瞬停滞,面上欲情变作茫然。不过几秒,沁着水雾的双眼翻了白,口中泄出几声极尽销魂的呻吟。

他平坦光滑的小腹微微收缩,私处不时痉挛抽搐着,被卵袋撞击的皮肉泛出诱人的红,胯间湿润的顶端流淌着半透明的蜜露,浊液在皮肉间黏出丝丝缕缕的淫靡痕迹。

忽而,步惊云停下了反复顶撞的动作,关掉“九转”对于聂风意识的控制,仅仅保留他身体的感度强化。

神智重回脑内,聂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疲惫的长梦,意识迷离又反复断开,留下许许多多的空白缝隙。

“风师弟。”

“云……唔!”

此刻,唯有触碰的温度与相交的肢体是可触碰的真实。只是肉体间传来的快感,已经强烈到令聂风惊惶的地步。

他甚至没来得及唤出完整的“云师兄”,便被步惊云以吻封缄,随即坠落恐怖的连续高潮之中。双唇已然分开,口腔被侵入舔弄,每一寸粘膜都在男人的亵玩之下,让聂风几乎忘却呼吸,深深沉湎其间。

他试图缓一缓神,弄清当下情况,可师兄的性器已经抵住他收缩的私密之处,又硬又热的肉刃揉搓着穴口,一点一点地迫进体内。 

尽管没有经历过性事,昏沉中的聂风还是察觉出了异样。下身的软穴被性器狠狠顶入,师兄巨硕的阴茎仿佛要将他弄坏一样抽送着。身体的感知绝对出现了问题,快感强烈到不正常,他无法考虑任何事,只能在熟悉的怀抱里迎合着顶撞……

一个亲昵的吻,就让聂风再次泄了出来。

短短几分钟,他已经高潮了四、五次,这根本不是肉体的正常反应!

不正常的……不对……

然而,他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切,身体失去了自制力,每一寸皮肉都不自然地兴奋着,抵着雪白下腹的性器仍在上一次高潮的余韵中。尽管无法再度勃起,却仍然享受着无射精高潮,涌出夹杂着残尿的前列腺液。

“我……啊……云师兄……”

步惊云至今都算神色平稳,身下聂风却是不同。他双眸圆睁,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滑落,嗓音却因为快感愈发颤抖。

“风师弟,信我。”

就像两人多年来的相处那样,青年迷离而温和的面容上再次出现小动物一样的柔软,他点点头,应了声。

因为信任对方,他愿意把所有都展露在步惊云面前。

步惊云噙了那双唇,将聂风带着哭腔的叫声尽数吞掉。他很清楚,师弟现今的状态,是毫无防备之下瞬间体会到先前积累的种种情潮,大脑直面寻常高潮强烈百倍的性快感。这也是绝心先前自鸣得意之处——以正常人类的生理机能,根本无法抵御冲破阈值的多巴胺分泌,一如矩阵暗网的性爱成瘾者。

听得低沉嗓音在耳畔安抚,聂风稍稍安心几份。他下意识抬头想看步惊云的脸,右瞳映出丝缕灯光惨白,随即有掌心温热覆上眼帘,盖得严丝合缝。

亮度消失,感官的刺激愈发明显。

无力承受男人肆意抽送带来的快感,聂风腿间的粉白性器再次涌出一股粘腻的前列腺液。

“云……云师兄……不行了……”

步惊云与他十指交合,细细吻着聂风的唇,道:“风师弟,别怕。我一定……”

我一定会救你。

他紧紧抱着聂风,每次插入都抵至深处,抽出则将顶端留在青年体内,任由怀中人软嫩的穴肉收缩抽搐,与他的性器缠得更紧。

直到对方哭泣着讨饶,步惊云仍在挺腰抽插着,尽情与他的师弟交合,似要把他融入血肉之中。

“不要……太刺激了……云师兄!我会死……会死的!”

“原谅我。”

步惊云在他耳畔轻声发话,只是聂风已经听不进了。

定了定神,男人将仍未发泄的阴茎从肿胀的粉穴中抽出,发出“啵”的一声,淫靡粘液顺着臀沟滑入腿间。

步惊云的性器抽出后,聂风颤抖了几下,双眼翻白,唇边漏出丝丝缕缕的唾液,痉挛的身子缓缓地瘫软下去,显然已被快感弄至休克。

绝心冷眼看完这场不知所谓的交合,揣测“霍惊觉”是什么用意。

忽而——

金属锁链被小幅度牵动。

随即,更大的幅度摇晃着诊疗台。

挣扎、冲撞、咆哮、破坏……

绝心的瞳孔猛然收缩,尤其在看到“霍惊觉”面色平静,似乎正等待着这样的场景时,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厌恶这种不明所以的感觉。

“霍惊觉”绝对知道聂风有问题,甚至刻意让异状发生……只是,为什么?

他抬眼,看向那只几乎癫狂的疯兽。

无论是正常状态下的温和,还是受控于“九转”的安静,此时都不再有半分痕迹。

绝心很清楚,这绝不是“植入体精神障碍”,因为正常人类只会在症状出现后休克,而非休克之后才出现症状,除非……这正是“霍惊觉”需要达成的目的!

他利用“九转”提升了聂风的感度,让他在性高潮中休克,再唤起当前未知的怪物。

“这是……”

闻声,步惊云终于回转,看向绝心。

“麒麟。”

绝心面上终于有愕然神情,惊道:“中洲天下公司的‘麒麟计划’……竟然是一个人?聂风?嵌合体生物武器?”

男人微微颔首,道:“还有我。”

言罢,他并未解释更多,只向他展示了一串代码。

“这是你的‘永生’。”

眼见熟悉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代码,一直表现冷静的绝心终于开始了他的挣扎,能够小范围移动的肢体部位在仿生舱内扭蹭、挤压、撞击着。

“你怎会?!”

绝心昂贵的衣物上开始出现血渍,显然是急于挣脱。他的反应更加激烈,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处,出现在他灰败的面上。

“不!你不能……!不能!”

野兽似乎感知到什么,用红色的眼看向步惊云。

瞳内,白色的影子晃动着。

他的新饲主正取出刀具,将切割用品一一摆放整齐,随即戴上口罩与医用手套,压低护目镜。

新鲜的腥味让他兴奋起来。



 五

步惊云看着聂风的脸。

后者显然深深厌恶着被控制的处境,兽性歇斯底里地燃烧,化作杀戮嗜血的欲望……本该如此。

不过,在步惊云掌控了唤醒“麒麟”的方式后,一切都向着未知坠落。

聂风的面容浸着鲜红,两瓣薄唇微微张开,雪白的齿尖抵入胶圈,丝丝缕缕的唾液滴落在金属板上。他想要嘶吼,却被唇间的止咬器限制了张合的幅度,只能发出紧张的气声。

男人制住了他的头部,将止咬器替换为扩口装置,由外部挤压内里。特制的皮环由软胶包覆,防止失控状态下出现划伤。

“唔!呼……”

比起前几夜,聂风的神情已有变化,只有血腥本能的疯兽在药物与改造的作用下,彻底品尝到不同寻常的官能感受——距离驯服更近一步。

步惊云从未责罚过他的反抗,而是在对方保持短暂稳定时,调出极细的感应电流,给予性感带适当的刺激,一旦“麒麟”挣扎便立刻断开。

为了得到奖励,野兽很快安静下来。他不再乱动,主动迎合器具的挤压,享受着下体在收紧中泛滥的阵阵酥麻,浑然不知环状物一经戴上,只有饲主才能打开。换而言之,没有步惊云的许可,他甚至连排尿与发泄都无从进行。

有诱饵,动物才会落入圈套。

一连数日,男人都观察着他的反应,记录下数据分析的结果。

还不够。

与本心无关,聂风当前人格的特点就是没有人格,从野兽视角会更易理解。步惊云很清楚,处罚没有任何意义,给予性刺激作为奖励反而更易被对方接受。

一千倍的感度,只要他还是生物,还有感觉,就绝对逃脱不了。

他可以等。



有时,步惊云也会想,对比具有思考能力的人类,只余本能的动物是否更能适应外界的变化。

他的师弟还会因为碎片记忆在浅眠中惊醒,一些未被消除干净的杀戮或改造片段,总在梦境中不经意地出现。但另一面,无意识人格的兽性异化速度却已超出预期。

本能欲望调整后,攻击过“麒麟”的步惊云竟也与纾解的快意相连。燃尽身躯每一寸的肉欲,吞噬掉野兽对新鲜血肉的需要,取而代之的是刺激与渴求。

“认真舔。”

男人抬起聂风的头,将按照下体尺寸制作的性器置入他的咽喉。黑色的橡胶阳具粗大沉重,附着了影像传递和数据记录功能,便于在挤压深处时观察和训练承受者的行为,促使他用温软的口腔内壁爱抚阳物,一如侍奉饲主的欲望。

尽力吮吸口中沁出的湿粘唾液,他从极其狭小的空间里尽可能多地收缩粘膜。

顺从之下,步惊云果然给予奖赏。抽走那支模型,将涂过润滑的勃起阴茎,沿着橡胶圈撑开口腔直接插入聂风的喉管,抵着柔软的咽部抽送。

体内泛起的酥麻模糊掉难耐的不适,当男人的性器插进深处,电流也随之侵入聂风的身体内部,在各处敏感带注入强烈刺激,舒爽的颤抖完全无法停止。

本该短暂的快感,在他主动迎合时逐渐延长,顺着脊椎爬遍每处神经脉络。面前的雄性,仍然是那副带着冷意的淡漠神情,却知晓他的一切需求,再次抽动着美味的阴茎。

“嗯……呃!”

异物引发窒息感,聂风咽部抽紧着干呕了一下,唇舌却始终没有松开男人的性器。人体实在是奇妙的东西,套弄性器带来的一切令他亢奋不已,在足够的快乐之下,大脑完全忽略不快,沉浸于官能刺激的滋味。

但对于步惊云来说,这只是义眼内芯片能随意引发和操控的反应,用于处理影响他师弟身心的缺陷人格。

在口腔粘膜遭遇外界刺激时,给予远超强度的快感,仿照即时生效的兴奋剂,让电流从各个末端导入受体,足以使躯体产生愉悦反应,改变对方的行为模式。

性的欲望背叛疯兽原始的杀戮本能,对于调教之下的身体变化,“麒麟”也在迎合与适应。

服从,已经变成脑内的一部分。

不过数日,他已经能够用吮吸辅以深喉,将小半根性器含进内里来回吞吐。察觉男人准备抽出时,还会乖巧地套紧顶端,尽管舌尖酸麻、喉咙灼痛,仍以湿润紧致的软肉裹住挤压,从而延长体内泛滥的快感。

步惊云将性器从他的喉间收回,聂风的唇舌立即缠绕茎身,将口腔分泌的粘腻与残留的体液舔舐干净。随即微微抬头,小心观察着男人的神色。

后者平复了一下呼吸,目光对上那双眼,说出代表奖励的音节。

聂风下体没有任何布料遮挡,腿间清理过毛发的粉白阴茎戴着锁精环,如今正兴奋地抖动起来,仿若摇摆的犬尾。

趴伏的姿势让他不太好受,腰肢被迫躬起,双腿被扣在两侧,胯间无法消下去的性器悬空,蜜滴的淫液不断漏出。

步惊云取走了先前装上的扩口器,攻击饲主的错误行为纠正完毕,聂风的体感对条件反射已经非常认同,只需偶尔给予一些超量奖励,就能加深这种良性记忆。

顺着纤细的腰线,男人揉了揉聂风臀间多出的一点软肉,手感细嫩光洁。后者抬腰迎合,迫不及待想被爱抚,步惊云立即停止动作。

“呜……”

等到他彻底安静下来,才继续触碰。

呻吟被口腔内的球体压抑,野兽不敢再妄动半分,顺从地等待着饲主赐予他今日份的后穴快感。锁精环不仅让他无法发泄,连正常的排尿都被阻碍,只能一点点挤出。

他的大脑沉溺在病态反应中,肿胀的肉棒因为即将到来的奖励抖动着,前列腺液顺着红润的顶端滴入身下的尿垫。

步惊云看了他一眼,调整过金属床的机械架构,使聂风趴伏的姿势转为仰面,腿间的环状禁锢打开,一双脚腕向上提起,扣在与双手临近的头部两侧。

这具身体的柔韧性极佳,男人又格外谨慎,不会伤及分毫,但这也只是对皮肉骨骼而言,兽性的失控有必要彻底抹杀。

“嗯……唔……呜唔!”

步惊云为他戴上口球,又走到聂风身后,慢条斯理地指奸着湿润的后穴。前列腺被狠狠挤压,粘腻的体液不断涌出,被控制的前端立时牵出淫靡的银丝。

水声伴随着指节翻搅愈发明显,刺激着聂风的耳膜。强烈的快感令他忘却了一切,痉挛的双腿之间,红润挺立的性器抽动着,却没有磨蹭自渎的机会。发情的体液甩得到处都是,小腹、镣铐、监测仪上一片狼藉。

当前感度下,每一秒都足以让他到达高潮。紧紧卡在根部的锁精环,在步惊云的控制下震动起来,成为侵入神经脉络的蚀骨瘙痒,酝酿出几乎灭顶的强烈欲望,不断冲刷吞噬着疯狂与杀戮的本能!

看了看屏幕上记录的生理数值,男人的手指从聂风体内退了出来。

失去快感来源的兽明显怔了片刻,他神情慌乱,鼻腔不断发出呜呜声,挣扎着想要迎合身后的人,甚至主动吮吸起口中的橡胶球。但对方并没有继续赐予他渴望的。

直到步惊云拿着提升感度的针剂走到他身侧,聂风的双瞳猛然收缩,犹豫几秒又迎上前去。为了满足性需要,他无条件地服从着,连规避风险的本能都放弃了,更不必说本就没有的理智和矜持。

看着男人动作轻柔地将药剂注入自己的静脉,聂风仿佛催促又似提醒,努力抬起腰肢,口腔又是一阵收紧。

步惊云走到后方,如其所愿地将勃起的性器插入深处。因为了解师弟的每一寸身体,性交时他想做到何种地步都极其容易,连带这只野兽也是同样。

聂风猛地一颤,修长匀称的躯体微微抖动,周身各处肌群不断抽搐着,仿佛有什么在血管内乱窜,将癫狂的状态泵入他的四肢百骸。

随着颤抖加剧,那张精致面容上也出现异状,双颊通红、两眼泛白,不过是被雄性插入而已,后穴软肉撑开的瞬间,丝丝电流已彻底击穿他的大脑。

经历过改造的传导通路,不再正常投射知觉,怪异的信号仿若生物一般,蠕动着钻进脑部对应的感受区,连带着神经系统一并扭曲变形。高强度的性器抽插,与肉体无法抑制的欲望一起,沉迷于此的野兽到达灭顶的高潮,正常人类不可能承受的感度,让他浑身痉挛着失禁。 

投屏上跃动起红色警报。

插口接入、收缩、闭合。

步惊云在留置管内注入了强心剂,让他保持清醒且兴奋的状态。长时间处于临界,会影响到人格的稳定时间。如果主人格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出现,面对的就不是无神生物科技带来的少许不可逆影响,而是彻底的官能禁断症状。一旦品尝过这种超出承受能力的快感,他师弟会沦落到精神混乱或意识丧失的地步,比“滤芯”还悲惨,没有思维,没有意识,堕落成欲望的感受器官。

调教完毕的雌兽,一只就足够了。

“……呜唔!”

“不要动。”

给出的指令与性渴望相悖,被豢养的兽却服从着,奖励让他养成了习惯,不做有异于主人意志的行为。

步惊云再一次加深服从的奖励,微弱的电流刺激着他的乳首和性器,让敏感带泛着热烫甜美的感觉。

虽然未被直接改造成颜盈那样的女性,但聂风的体内仍然被置入部分反应点,技术上来说,确实可以让这具男性身体通过人造电流,体会到女性才有的一部分快感。

性器后狭窄的会阴,此时也成为聂风兴奋反应的所在,敏感度加强后的新鲜反应,直接送入大脑深处,让他记忆鲜明。他手脚不自然地绷紧又松开,抽动的快感令他通体酥麻,渴望着登上顶峰的瞬间。

强烈的刺激之后,步惊云放缓了动作,二次侵入聂风的身体。连绵而温和,却不断在体内规律地搅着,让即将到达顶端的快乐,变成无休止的折磨,持续拉扯着欲兽的神经。单纯的律动,仿佛冰冷机器连贯运作的一环,让聂风的每一滴体液都外泄而出。

当饲主将那枚锁精环取掉时,他没有立即发泄出来。被延长的快感,让聂风的腰部松弛,下体也麻痹了。迷茫之中,饲主的关注似乎在肉体里注入了新的兴奋点,服从里包裹着欲望的本能,男人的触碰让他上瘾一般追逐着,在释放中落入绝望而炽热的深渊。



第十日,步惊云解开了禁锢。

原本癫狂的兽,已经彻底成为驯服的宠物,即使失去枷锁,也不会离开饲主身边。

跪坐在步惊云身前,黑发青年在胯间嗅闻片刻,很快为对方口交起来。 

一边为男人服务,一边自我抚慰,他的技术已经被训练得相当完美。雄性的性器在口腔与喉管间快速出入,被修剪整齐的纤长手指从胯间探进穴内,已经成型的条件反射让神经彻底错乱,被剃去毛发的下体不断渗出爱液。

不过,无论他怎样自慰,都比不上用口穴服务饲主性器的兴奋感。

射精前,步惊云将感度调节划至于顶部,随后插入深处。官能刺激下,吞吃精液的青年到达了男性潮吹,他的右瞳不自然地微微扩散,含着性器唇角淌出丝缕唾液,不断抽搐的四肢痉挛着。随着半透明的体液淅淅沥沥地喷涌而出,身下放置的尿垫被点滴的热烫体液打湿。

步惊云揉了揉他的发,待对方排泄完毕后,顺手换掉弄脏的棉垫,冷冻粉碎机里还有残余的人类血肉。

屋子一角,盛装大脑的液体培养皿冒出几粒气泡。

云端城市的富人拥有意识备份,某种意义上的“永生者”,死亡在金钱灌注的科技面前只是个概念,毁灭肉体并不会有如何明显的作用。

除非有愿意合作的对象。

颜盈与步惊云谈不上利益一致,却要防备同样的威胁。她是聪明的女人,更是被卷入事件的两个青年的母亲——承步惊云的情,绝天得以存活,颜盈自然不会让他记得聂风的存在。为此,她提供了部分权限,让步惊云接触到财团的生物空间密钥,从而对绝天和绝心的备份数据进行修改。

还有一句,替她照顾聂家父子。

步惊云无意评价她姗姗来迟的感情,甚至没准备在师弟面前提起,只告知颜盈自己近期会调整二人的脑波。根据她的需要,绝天还是无神财团的优秀继承人,习惯了兄友弟恭的绝心,也要继续做个好大哥。

对绝心来说,多年筹谋折于颜盈母子脚下,或许算得生不如死,但此时他已无任何感知,倒也是桩无谓之事。

颜盈询问过步惊云还有什么需求,却未得回音。

步惊云已经达到了目的。

排除风险与不确定因素,达成他师弟的愿望。

七年前,步惊云在乐山基地阅读过“麒麟计划”的所有资料,随即洗去了聂风在避难所的一切记忆。

并非因为他师弟不敢面对,相反,对方一旦知晓实情,定会选择全力承担,结果便是无尽的痛苦。

索性抹尽,师弟多得两夜安眠也是好的。

聂风与他不同,失控并非单纯的生理反应,而是“麒麟血”融合之下诞生的兽型意志,足以代替主人格接管身体。换而言之,聂家父子长期使用的“冰心”程式不过是压制反应的旧版模块,尽管能在短暂抑住情感波动,却无法从根本上处理它的出现。

步惊云面对的难处也在于此,如果要彻底抹去“麒麟”,必须先让聂风进入休克状态,诱出对方的副人格。之后,再考虑兽型意志能够承受的极限,将与之匹配的官能阈值彻底破坏,期间还要保证师弟的生理机能不受其影响。

这不是简单的仿生躯体替换,他不敢也不能赌。

直到绝心一手炮制的“仿形人”计划,跨国财团名下的研究所在并未掌握“麒麟计划”的情况下,竟也利用生物医学程式控制住聂风的脑部神经,从而对生理反应产生影响。

受此启发,步惊云决定利用控件来分析和重构副人格的状态,用其他感受灌入“麒麟”的意志,从而抹去杀戮带来的兴奋,再缓慢修复聂风已经受损的神经网络。

再有前尘往事,也不过地下城沉夜的注脚,聂风不想记得,他自然会让师弟遗忘。

(完)


云吞凉凉 在 2022-06-18, 19:11 作了第 1 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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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10, 14:26
跟步惊云撒娇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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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07, 10:16
这个设定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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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16, 17:15
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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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01, 20:19
好香好香好喜欢这个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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