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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下
延鹤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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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數(帖) : 7
注冊日期 : 2023-08-17

[原创]【叶西】午时.碎玉流光(G,无差)完 Empty #1 [原创]【叶西】午时.碎玉流光(G,无差)完

2023-08-17, 11:14
⟠ 转载自LOF(作者:延鹤雪)⟠
【文章出处】




一发完,共8k6,正统he。
九月十五,同赏。



正文:

(一)
梦中有天际明光,风吟浪卷,金石铿锵,玉碎琉璃。西门吹雪自梦中惊醒,他已不在应处之地。
幸而衣着整洁,仪容得体,长剑在手。他得已从容探究眼前这一方天地。
未经由睡眠而恢复的精力并没有影响他锋锐明亮的眸光,疲倦自眉宇间一闪而过,似是迅速收归鞘中,而将雪亮的剑身抽出以应对眼前一切。

新月高悬,群星漫天。
风声猎猎,白衣迎风起。散于身后的乌黑长发扬起落下,雪衣剑客自孤崖窄亭的塔尖之上一跃而下,隐于山雾之中。
他并非想入深谷,坠落之际,算准时机以长剑斜斜刺入峭壁之上枯木,并左手抓起垂落在枯木一侧的锁链。抽剑回身,而往其尽头逆行而上十数步,足尖方才能够踩上实地。

山洞中昏暗一片,越往其中便越漆黑一片。
极少数银月的光辉穿越过浓雾的遮蔽,在石壁的入口处也铺上一层冷色,剑尚未收入鞘中,便欣然接受这一点寒意,再将其折入不远处的一片昏暗之中。
这是其中仅有的一点冷光,轻轻转动右手手腕,西门吹雪借此能够看到一些前路的光景。
此地绝不会有人居住,陈列摆设也毫无人气,更像是开凿出来专为封存一些不必现世的事物。
剑客没由来得认为,此处当是藏有一剑。未必是利器神兵,但必陈列于深处,冷待来人。
西门吹雪正要步入黑暗之中。

寒光隐、月华收——
从黑暗中骤然刺出一剑,无声无息点向后来者的咽喉,在滚烫鲜红的血液涌出的前一瞬,冷兵相交,剑身颤动清亮嗡鸣。
剑光急转之际折光迅速划过袭击者的面容,一瞥之下仅可推测其人面似寒玉,眸如寒星。
一击一挡之间,西门吹雪已入无光之暗中。那一点辗转而来的月华也只能停留在二人之外。

在黑暗之中,视觉已无他用,但二人确认彼此正在对视。
其余五感越加敏锐,西门吹雪能够确定其人身上的些微热度,同自己一般较之常人偏寒,比之真正的死物倒多几分生气。韵律特殊的吐息也增加一分人气。此外,他嗅到了几不可闻的檀香气息。

此时,南海白云城主盛名已起,漠北万梅山庄庄主尚未战得不世声名。但他们此刻都已认出了彼此。
全天下的剑客本就屈指可数,成长起来与未成长起来的剑客都足够敏锐,能够从失真的江湖传言之中捕捉到彼此的特质。
恰巧,他二人尚未错开同世锋芒,而也都恰巧,都手执杀人之剑,并在寻求一个对手。


所以,西门吹雪率先打破了二人间的无声对峙,凝视其人,道:“叶孤城。”语气笃定。
白云城主无声颔首,停顿一下,道:“西门吹雪。”他先前并不确认,直到西门吹雪接住他这一剑。

西门吹雪问道:“何意?”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较之平日里,带上那么一点愉快的意味。平白无故迎上一剑的遭遇,与这一剑的高超技艺和眼前的剑客相比,不值一提。只话一出口便在寂静漆黑的山洞里染上凉意。
白云城主却并未立即回答,若有光,或可从他眼中,或是微妙的神情变化之中得到答案。他道:“试剑。”这答案再理所当然不过。
西门吹雪接受了这个对剑客来说再天经地义不过的答案,也不再去探究为何白云城主会在此处,为何自己会在此处。他不必去问。

西门吹雪道:“你要离开?”
叶孤城道:“诚然。”他已离开纯然的黑暗,立于崖边月华微光之下,身后是山雾与峭岩。
叶孤城垂眸,剑身映出他自己的面容,抬眸之际长剑归鞘。其人着冠,漆黑长发上束下散,乌剑雪衣,于朦胧月下,缥缈疏冷似谪仙。
西门吹雪点头,并不在意对方是否能够看到,示意后便往更深处去了。

更深处并不更暗,无光之处一应俱不可知。前方或窄或宽,或远或近;或畅通无阻,或机关密布;或空空如也,或藏有何物。
收获不必在意,前两项还是需要慎重的。此刻,他依旧察觉到定在肩颈脊背上白云城主的视线。西门吹雪并未直入其中,他的剑仍未入鞘,利器锋刃沁着金属的凉意。

白云城主愕然于听到清亮的剑鸣,旋即会意西门吹雪是何意。这的确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办法。传言中人与眼前剑客都的确是一个聪明人。
西门吹雪姑且在视觉失效之际,以声一探前路深浅,方才准备前进,骤然回首看向叶孤城。
他尚未离去、眼下也并不打算离去。他的左手稳稳握住鞘身上端,拇指已自下而上推起剑柄,指腹压在露出的一截雪亮剑身之上阻其回落。他的右手食指屈起,在其上轻轻一弹。剑身嗡鸣。
察觉到西门吹雪被惊到,叶孤城眼中不知何时已带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他微笑道:“很好。”也意指不明。

西门吹雪也并没有探究清楚的意思,世上既有非胜即负、非生即死的剑,也应有不应当、也不必要分清楚的界限不明之物,诸如爱恨,也诸如此。
这样混沌与模糊不清的意味发生在两位果决分明的剑客之间,和谐而不突兀。
西门吹雪也对他微笑一下,便不再看他。笑意转瞬即逝,他往更深处去了。白云城主则立于原处,西门吹雪笃定,他在等。

前路与常理所谓艰难全然无关,曲折狭窄之余,并无机关险路。
无声的漆黑吞没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细微的脚步声与呼吸声并不明显,铮铮剑音不时撕扯开一线生气。
西门吹雪的心跳、脉搏与呼吸依旧很稳,他依据此计算出时间的流逝。

开凿于险峰之中的山洞已然难得,自然馈赠之余,也需要依据本身的走势修建。而能够越断崖而来之人,轻功定然极高,而这样的人永远是不多的。
即使从前链接崖顶与山洞的锁链未断,胆敢且能够穿行两地的工匠也绝不会多。
而且,此地有剑意,与剑鸣隐隐相答,指明前路。

西门吹雪行至无路,停在一方石台之前。
石面平整光滑,是利器所削。其上有匣,紧合而未锁。此间并未落灰,时间似是已不作用于此地。当然,兴许也因为他已不是这一日、这一代唯一可来此地之人。
西门吹雪取过剑匣,他已猜到其中是何物。剑胚或是陨铁,或二者兼具。

无光,一应观察都只能依靠其余五感与一点灵性,西门吹雪并未思考过久,便已指尖轻抬锁扣,沉匣锈声刺耳。
保持戒备之余,他心中却不免想及那位白云城主。同代当世经能够有他二人同存,何其可恨,又何其有幸!
匣中寒铁生有幽幽荧光,恰余一半。西门吹雪再一次微笑起来。一种再奇妙、再炙热不过的情绪自心头升起,贯入四肢百骸。剑身嗡鸣一阵,他才得以让心魂冷下。
叶孤城在等,西门吹雪已明了。
西门吹雪也在等。
——等一场不世之战!

故而叶孤城先前所言“试剑”的确再恰当不过。

西门吹雪孤身自黑暗中回返,与来时心境截然不同。
他望见叶孤城的确仍立于原处,山风卷起他身后的长发与袖摆衣角,他在等,他也已等到他想等的人。
西门吹雪自黑暗中步出,他的剑早已不知何时收入鞘内。
剑在匣中。
剑已在手。

山风骤疾,卷薄雾寒意,呜呜呼啸而来。
白云城主正对他所等待的仇敌与知己,逆光背向身后空崖,他立在崖边。西门吹雪再上前一步,叶孤城便足尖轻点向后一跃,未向下坠落,而近乎迎风而起。借力之时,也轻松而不露痕迹。
白云城主的轻功,恰如晴天白云、无暇无垢。便是月下,也有朗然开阔之意。迎风而起,破风而止,锋芒骤出而隐,他已稳稳落于月下高崖之上。
叶孤城并未回首,已听得、且已察觉到后来者同样稳稳落在他的身侧。杀气尚未完全收敛,倒是锋锐逼人。想及西门吹雪的年纪较自己尚小几岁,叶孤城道:“很好。”
西门吹雪蹙眉,显然觉得这话里别有意味。他此时仍记着白云城主方才的轻功造诣,眉头便又舒展开,也道:“你也很好。”
叶孤城不置可否。他道:“随我来。”
西门吹雪问道:“往何处去?”
叶孤城大约已经知晓西门吹雪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便答道:“铸剑。”
西门吹雪于是会意,此地为何会有隐隐剑意,会有白云城主,会有他自己。


二人默契地不再剑拔弩张,也不急于此行,月下竹间清泉过,倒有几分携友出游的错觉。林间似有一处荒落隐居,见不真切。
西门吹雪道:“此地荒废已久。”
叶孤城回道:“是前代所建,早已荒废。铸剑师知此地有剑胚。”他又道:“我并不知你也会前来此地。”
西门吹雪冷道:“我也不知我会。”他的确不知。
叶孤城听他语气便知有些插曲,并不在意究竟发生何事,只道:“但我见你,并不意外。”
西门吹雪意有所指:“寒铁你只取了一半。”
叶孤城道:“我也只需要一半。”
西门吹雪道:“我知。你的剑已很好。”
叶孤城道:“海外寒剑精英,自然很好。以自我习剑之初,随我至今。想必你亦然。”他已见过西门吹雪的剑,只一眼便能够看出许多。
西门吹雪停步看向他,平举起鞘中剑,肃声道:“七岁习剑,剑不离身。”

叶孤城眼中有了笑意。
他知为何西门吹雪并未冷静如常,而是举止间或多或少隐含战意。原因显而易见,对一名剑客,给予他极好的对手,又要他强自忍耐,属实过分。不过,在等待的,也绝非仅他一人。
虽这般想着,白云城主已指尖微动,几要抬手去接,幸而在西门吹雪察觉用意之前回过神来。眼前乌鞘剑上,朦胧月华几不可察,而孤月的冷光却透过层叠摇曳的枝叶,在剑客苍白有力的右手肌肤之上跳动。叶孤城寻此侧首抬眸,望向风动的树梢与枝叶,明月正栖于枝头。
剑出,枝落,明月照寒锋。
此刻他方嗅到花香,原是一截花枝。剑尖轻挑,将其轻轻送出。

西门吹雪正仰首望他,以鞘尖稳稳接住这截花枝,再手腕一收,将其送回身前。他也嗅到了花香,他已凝望枝上的断口,他正在看叶孤城的剑。他笑了。
叶孤城已再落于他身侧,却不再看他,暗惊于自身明知方才不可回应,西门吹雪也绝非此意,还是险些去接。对西门吹雪、对他的剑,观剑、取剑都很好,也是他心之所愿,但绝非此刻,绝不可这般。
他听得西门吹雪道:“好剑法!”
叶孤城闭眼再睁开,已收敛所有情绪,道:“自然。”

叶孤城不再谈及其他,道:“你我的剑并不需改,只求补缺修利,半数寒铁已足够。”
西门吹雪道:“诚然。”他将花枝收起,对他点头,“我观此剑,犹可见叶城主诸多战绩。”剑锋固然锋利,雪亮的剑身之上仍隐有战绩留下的痕迹。
叶孤城道:“不乏强敌。”能够在这样好的剑上留下痕迹的剑,必是好剑;能够在这样好的剑客面前以剑相峙的,必也非寻常之人。
西门吹雪闻出此中凶险意味,双眼愈亮,更似有几分对这几战、对强敌的神往。旋即,他又深深注视近在眼前的这位绝代剑客,既然白云城主就在他的身前,他何必舍近求远,也没有任何理由不渴望与这一位胜者一战。
叶孤城自然也能够从西门吹雪的剑身之上探寻到这许多讯息,而他自己也在不久前为其加上一记凶险白痕。这属实是一次快意的试剑,只不知他尚需等待到何时,才能在彼此全盛时期迎来一战。眼前爱极的年轻剑客一时间竟更胜仇敌。
叶孤城突然冷声道:“我在等。”
西门吹雪道:“好。”便是应约,即是承诺。像他这样的人,从来言出必行,也绝不会迟到。更何况,他眼前之人正是他见过最高明的剑客,也是宿命般的知己与仇敌。

叶孤城神情和缓些许,他明白这些。
二人一时无话,也由他再先开口,答些他认为西门吹雪可能存在的疑虑。例如,此行何处,此处为何,铸剑师又是何人。
铸剑师于江湖传言之中名姓不明,只闻其铸剑技艺高超,隐世而居。叶孤城道:“江湖上有铸剑师,以心血造名器。剑有灵,断剑亦可复生。”
西门吹雪静听,只问了一句话:“他懂剑?”
叶孤城道:“比世上绝大多数剑客懂得多。”
西门吹雪道:“很好。”第二个问题,“需要多久。”
叶孤城道:“不过月余。”

见过铸剑师之后,停留月余,取剑。
二剑并置于剑架之上。
其一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其二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与重铸前形制一般无二,仅光洁如新,而剑意未损。

取剑之时,亦是离别之日。


(二)
铸剑师的声名于江湖之中似有实无,知之者甚少。恰似剑客一词,于天下诸多剑者之中似多实稀。仿若存在,又仿佛不居于同一世的人,都渐成市巷酒肆不知真假的传奇。而有些人,尚未远离江湖,已成传奇。
隐有传言,万梅山庄主西门吹雪与白云城主叶孤城之剑同根同源。二人或有交集。
传言或许未必全然错误。

西门吹雪于江南遇叶孤城之际,已有些时日未听得其人其剑,但知白云城主于江湖之中的声名不坠,反而更上一层。
江南微雨,河溪生雾,檐下滴答。已是月升,勾月沉沉,雨云散开之际,由暗乍明,雨水似镜,似泻玉流光。
白云城主折巷,雪衣执伞而来,剑收于鞘,锋芒不显。玉白的手稳稳握住手,向后一倾,将面容尽显。他道:“许久不见。”声似这初寒微雨,凉意固有而并不明显,全凭来人自解。
西门吹雪亦执伞,他执剑的手正好端端举着伞,手中却并不是剑。若手中是剑,那便该是正对雪亮剑身之上的自己面容。他手中是伞非剑,而眼前,是天下最负盛名的剑客之一。故而,他道:“叶城主。”却不似昔日针锋相对。
他的乌剑沉静归于鞘内。昨日剑尖之上的血珠早已落尽,杀气也该在此夜洗净。

剑已可试,却不会在今时今日。

西门吹雪并不觉叶孤城此行为他,也无意探究其何往何去。此一见面,他便已知叶孤城的剑必未慢上一星半点。
身为极高明的医者与极剑客,西门吹雪能够从对方的样貌与形态之上推测出许多讯息。在这檐雨尚未落尽而四处沉静的月夜之下,他更能够听到叶孤城独特的呼吸之法与未变、有力的心跳声。
惜此番不得剑鸣相对。
云聚掩月,夜已深,西门吹雪从来作息极好,且正待洗去身上已消散殆尽的一丝血气。便要言别。
白云城主却在此刻收伞,与西门吹雪对视,道:“可往一叙。”
西门吹雪未问其他,凝视叶孤城片刻,才道:“好。”他执伞之手险松而抽剑,这时方在伞面微动之际复又稳稳握紧伞身。
细雨缠绵,似尽未尽。潮气隐隐侵上雪衣。眼睫之上亦蒙上些许雨生之雾,待合眸睁眼之际,于两双清明锋锐的眼眸之上,更似拭剑之水,剑身复又将雪亮如镜映月华。
相携往白云城主暂居之处,各去休憩之前,叶孤城道:“寒铁被盗。”与西门吹雪冰冷的双眼对视,他道:“明日详谈。”
西门吹雪道:“好。”尾音利断生寒。江南绵雨,不化恒古冰。

次日,叶孤城将铸剑师已踪迹不寻,铸剑所余寒铁被盗一事尽数告知。
西门吹雪见叶孤城眼中隐含讥诮之意,问道:“屋内有迹?”他并不怀疑叶孤城的判断。
叶孤城道:“书稿半失,矿材具无。”
西门吹雪看他:“若仅此,倒未必。”
叶孤城道:“不止如此。剑阁毁损,利剑具失。”
西门吹雪闭目沉思片刻,道:“以木为格,本就防君子不防小人。”他又道:“你可寻回?”
叶孤城道:“无主之剑,何必去寻。”
西门吹雪道:“哦?”
叶孤城不答,只道:“我已取回你我昔年铸剑所余寒铁。”
西门吹雪若有所思:“剑入江湖,未必不遇相合之人,且待来者。”他道:“很好。”
叶孤城知晓西门吹雪此时尚未对后来者有多大的期望,也知这由于自己正于他剑道之途与其相对。但他自己已待西门吹雪几时,深知待后来者可堪为敌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虽说,他其实也并没有多大对此的期望。他已何其有幸与西门吹雪生于同代。
叶孤城道:“你可愿同往放归峡中?”
西门吹雪道:“愿往。”


这一次同行,锋芒暗藏,也似与友闲游山水险地。
与初时同,斩花枝以为信。论剑对水,山林野地。一时兴起,对剑悟剑,月下剑影折寒光,刺破沉夜。
二人平日话都不多,但可论剑,将每一式的变化、将自己的敌手、将生死一线的感知与体悟尽数可谈。他们的相似之处足够多,于剑一道的体悟也足够高。那与生俱来的、没由来的对宿敌与知己的爱与恨不分边界,在每一次的短暂相处之间带来宁静、又带来不定。
穹顶高悬,夜过流星。是夏末秋初,枫未红花半谢,林竹依旧。

叶孤城道:“你的道,是诚。”
西门吹雪却答:“因为我用剑!”他的眼中神色奇异。
叶孤城沉默片刻,笑道:“你很好!”这一笑之于月下,更不似真。
西门吹雪抬眸望月。月已半,今夜朦胧不明,虚光晦涩。良久才道:“明日有雨。”
叶孤城道:“走吧。”那一笑已无踪迹。

将雨前夕,遇废居。同昔年一般无二。
叶孤城抬手接住天上零落雨珠,看向西门吹雪,道:“今夜有雨?”他于海上风浪不定,于观月之术,或比之每年出庄不过数次的西门吹雪,要好得多。
西门吹雪道:“已至明日。”于他而言,夜自可割裂成前日与后夜。他并没有月下闲步的习惯。
叶孤城道:“好。暂且休憩吧。”二人便向废居而去。

竹屋废弃于山野,失之修缮,器物皆无。挥袖掸去尘灰,西门吹雪道:“山林之物可用。”他实际大可以烟火为信,让万梅山庄的侍者前来。但他这时并不想。
想来与白云城主心意相同。西门吹雪看向叶孤城,得后者答复:“若还有需,大可索之。”但言外之意也是并不希望他人前来,打破这一日,不,或许是和当初一般有月余之长的相对隐居之情。
西门吹雪道:“好。”他答应了。

原是路上削竹饮泉,后雨落,便用火灶煮沸。又耗了一段时间,二人才一同将废居收拾干净,勉强可用。
比之昔日剑阁外结庐而居,倒还是轻松一些。待将将收整完全,门外已有人送上干净的白衣并一些暂居可用之物。堪堪将够数日。
叶孤城与门内走出的西门吹雪对视,道:“足够,暂不必来。”
西门吹雪有所觉,并未见白云城之人,点头道:“好。”他从不苛待自己。

次日,归还寒铁。险崖孤壁,荒洞更似葬剑之地。
西门吹雪道:“寒铁何来?”
叶抓城道:“你已有答案。”
西门吹雪道:“此间主人倒也不凡。可惜剑意已不可见。”
叶孤城道:“与你我此刻而言的确,于其人则未必。”
西门吹雪道:“叶孤城,待你我去后,剑待何归?”
叶孤城道:“剑不离身。”
西门吹雪道:“剑不离身。”

接下来是似梦般的隐居数日。
雨打竹林,竹屋启窗。
能够无人搅扰,亦无剑客之外的身份,暂以知交密友相处,又因结侣而居,行些琐事并同寝食,略有些奇妙意味。
各是非人之剑,又是执剑之人。是仇敌,又结为友。

是知己。

寒凉数日,雨停,热意复起。晚间虫声半歇又未休,偶有鸟鸣,闹中生静。夜将深,无人入眠,沉默一时后,闲话些十六圆月、明日天晴。
雨停天晴,月满向缺,乃至虫鸣将歇,一切似乎预示着结束。

叶孤城起身将半掩的窗索性全打开,月光好倾泄进来。也落在剑客的乌发、面容、白衣与手上。剑客的右手骨节分明,在明亮的月光下反倒透出些微血色。
雪亮的月光,雪色的白衣,冷白的手。三者合一,反而由寒生暖,倒是不同寻常。

西门吹雪也坐起身来,他想到同样雪亮的剑身。月色也将将照在他的身前,抬手即可将几分月色留于掌心。苍白的月,苍白的人,苍白的剑。或许也再合适不过。

那么,要拔剑吗?
时机尚未到来。

叶孤城坐到西门吹雪的身侧,抬手极有分寸地握上了他的右手手腕,堪堪握上,而不多加任何一分力气。
打在他二人执剑右手上的月色不温暖,反而让夏夜压下几分。
西门吹雪没有挣开或是收手,他没有看对方,只是同夜色一般安静,他看着叶孤城的眼睛。

他二人都未必知晓此刻为何如此,又为何不如此。
呼吸、心跳、脉搏、血液。如此近的距离完全可以完全听到。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

叶孤城突然道:“西门吹雪,八月十五可好?”
西门吹雪眼睛亮得可怕,他答:“很好!”
叶孤城又道:“紫禁之巅如何?”
西门吹雪看着他的眼睛,一时后才缓缓道:“天外飞仙何在?”
叶孤城道:“在此!”

(三)
八月十五,月圆夜。明月高悬,琉瓦盈光。
西门吹雪已先至,孤身立于太和殿顶一端,闭目抱剑而立。这一次,是他在等,等他的对手。
已是月圆之夜。

其余取了丝条绸带作为观战信物的江湖客与朝堂卫亦止远观,等待之中心斯繁起,私语间不敢放肆轻狂。
有人冷汗涔涔,觉叶孤城已迟来,恐有何人为京城四下的赌局而做出不智之事?
亦有人漫想道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二人是说约战于月圆之夜,天下间却未知详细时刻。是八月十五中秋夜,亦或是十六月圆更甚?若是不打,好好为友,那更是再好不过。
但他们皆知,这一战势在必行。叶孤城也无论如何,定会出现。

西门吹雪远觉一丝未尽剑气,陡然睁眼看去。白云城主已至,稳落于他身前相对。
叶孤城道:“我来迟了。”
此刻月方过半,可称二人昔日所言后夜,于西门吹雪而言,已不算做十五。
西门吹雪未直接作答,而是静静看着他,观他剑未收尽的一丝杀机、见他耗损部分的心神气力,也自然能够嗅到檀香之外微不可查的血腥味。
台下人并不能够看出这许多。西门吹雪还知道,剑尖的血珠滴落并不久,而此地,是皇宫,有许多事恐怕就发生在他等待的这些时间里。而这诸多潜伏于此地的禁军,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西门吹雪垂眸扫过他同样在观战的友人,又看回他最重视的知己与宿敌。
西门吹雪道:“你并没有来迟。”你的剑,却因了了一桩俗世,而更进一步。这对于一名剑客而言、对这名剑客的宿敌而言,已完全足够。
西门吹雪道:“是月圆之夜。”他心念皆空,心剑合一。
叶孤城微笑道:“亦是,紫禁之巅。”

剑已出鞘!
剑锋生寒,生死、荣辱、爱恨已不再重要。
二人眼前唯有剑。
唯有剑意杀机!
——何其有幸!

禁军接受遥来烟火的指挥暗自结阵,魏子云等朝中人已觉不对,与江湖客分势而立。
西门吹雪当然听到了身外局势大变,全然置之不理。这又与他何干,这又与这一战何干!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从这一战中抽离,谁也不行!
叶孤城亦然。

是同归于尽之势!
陆小凤已发现,叶孤城来前已去三四分功力,而剑越利。已并非全然求快,而是……势!无懈可击、无处可避!木道人昔日言白云城主的天外飞仙已无招可破,而眼前这一式,早已非招,而是近乎于道!
西门吹雪的剑同往日一样快、一样无情。但他也破不了这一式天外飞仙!

局外人所知,西门吹雪自己当然明白,他更知道在他手中剑刺入叶孤城咽喉之前,自己的心脏已会被另一剑洞穿。
又何妨、又何妨!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时他却体会到一种寂寞,比之前二十余年的孤寂更多、更深的寂寞。那并不是他现在会有的。而或许这孤寂,会在他身死之后,成为叶孤城的一部分。
他此时此刻又想起了昔日寻寒铁重铸剑身之前,碎玉琉璃的幻梦,是月下、是破云、……是紫禁之巅!
西门吹雪悚然一惊,是另一时另一世的紫禁之巅,也是西门吹雪与叶孤城!

陆小凤突然发现,本已败局已定的友人的剑陡然快了一线,这一线,已将战局复又拉回均衡。但陆小凤的心更提了起来,这是同归于尽之势!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却也都是绝不可能收手之人!

但在西门吹雪的剑将将划过对手的咽喉,叶孤城的剑方要刺入仇敌的心脏之时,二人都生生一偏破开了这同死之局。
西门吹雪道:“很好。”
叶孤城道:“很好。”
此刻皇城禁军已作攻势,将太和殿下层层围困。二人淡看一眼檐下叫嚣之人,对视一眼。
叶孤城眼中划过一丝讥讽,道:“走?”
西门吹雪的眼睛很亮,他道:“同去。”

叶孤城道:“若你我二人双剑合璧。”
西门吹雪道:“天下何人可拦?”

无人。


#叶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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