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云风】声之三十题－05. 剧烈的呼吸（G）完

Summary：
私设天下会时期，步惊云十七岁，聂风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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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剧烈的呼吸

撕扯心肺的剧痛使喘息变得异常艰难，他张大口，已顾不上运气调理五内翻滚的紊乱内息，此刻他只有拼尽一切大口呼吸，绝不能断了这口气，因为，他绝不能死。

血海深仇尚未得报，不能死，不能倒下，绝不认命！

这不是他第一次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却是首次叫死神在身后追赶得如此仓皇狼狈。雄霸曾言，他太过狂妄自负，到底是要吃点苦头才好的。这位天下会的霸主，或很乐见自家桀骜不驯的二弟子，此刻正为自身的刚愎自用付出惨痛代价。

或许的确是他太过托大，求胜心切，单枪匹马只身闯关，可武林中的鬼蜮人心，他终究是小瞧了。

到底还是年轻识浅，实力不济，但若只因一次急躁冒进，便输掉七年来的忍辱负重、筹谋策划，他怎能甘心？不甘心、不能死、不能放弃、不能倒下！

即使狼狈败走，也好过丢掉性命。

黑云密布的夜空星月无光，仅有时不时划破黑幕的闪电，间或映亮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但黑暗也不能阻止他飞驰于林间，因为他本就属于黑暗。仅余的功力全数运于脚下的云踪魅影，为止血封住的穴道已有松动，尽湿衣衫的到底是汗水还是重又渗出的血水，他业已痛得无暇分辨。

肋骨怕是断了几根，每呼吸一口气，本已痛到麻木的肌体便又重新体验一次钝刀子剜心挖肺的莫大苦楚。扑鼻而来的泥土湿气，也抵不过满口满鼻的铁锈腥气；天边轰鸣的雷声，于他已是置若罔闻，此时此刻，万籁不过俱寂，他耳边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如拉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这是何等样的耻辱——自学艺有成以来，只有四年前的那一次失败，堪比这次……四年前，乐山佛，风中的……

他猛然甩了甩头，试图清醒已然混沌起来的神识。天际惊雷炸破，这一口气，终是卡在了喉间，腥甜上涌难抑，一蓬鲜血脱口喷出的同时，脚下踉跄再也难支，若非咬着一股绝不肯倒下的信念，只怕此刻整个人都要跌入泥泞中。

不，我，绝不能死。

“二师兄！”

就在他最狼狈不堪之时，一声带着焦心的清亮呼喊，骤然划破昏聩的灵台，原本支撑他不倒的那口气竟忽地难以为继，他只觉双膝一软，天旋地转，却在倒下的刹那，身躯已被来人接住。

“二师兄、二师兄！你怎么了？怎的、怎的会伤得如此之重？”

接住他的来人，竟是他唯一的小师弟，与他同行初次下山执行任务、却被他甩在了后方的师弟，被他刻意疏离了这几年的，师弟。

那个年方十五岁的长发少年，面上稚气犹未褪尽，此时更难掩满脸的忧心忡忡，但他，已经看不清晰了。

“风……”

耳内一片粗重浑沌的呼吸声中，他仿佛听见自己破碎的嗓音，唤出他师弟的名字，紧跟着，是他师弟一声焦急万分的“师兄”，而之后，他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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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惊云在沉雷声与暴雨声中醒来，模糊视线中意料外的火光，让他倏然睁开双眼。他没死，也没有淋雨，虽然不远处雨水正穿过残破屋顶滴滴答答漏进来，但他身处的这所破庙，已将大部分的风雨挡在了外头。

“师兄，你终于醒了！等等，先别动，小心你的伤。”

急忙赶过来扶助他的，果然真真实实是他的师弟聂风，原来那并不是他垂死产生的幻觉。

步惊云虽未语，却难得地听从了师弟的话，果真没再大幅动作，只暗暗行起气，自审伤势。刀创剑伤已被精心上药包扎，所断肋骨业已正位，胸肋剧痛已然消减许多，虽吸气吐纳仍觉窒重，但体内真气流转已不若先前那般滞涩，更叫他吃惊的，是此刻助他振作精神、运行于他经脉之中却不属于他的那股真力。三绝内功，同出一脉，风神助排云疗伤，原当不稀奇，但……

“二师兄，你现下感觉如何？我的接骨手法或许不是很好，你先忍着点，只待雨停了，我们马上就去和霜师兄汇合。”

少年自顾自说着，一边重又小心翼翼检视伤处包扎是否妥帖，但见他师兄仍不言语，少年眼底方闪过一丝失落却忽又恍然，伸了手便要去搭脉，却是自思对方或因内伤沉重，故才无法答话应他。毕竟、毕竟在步惊云倒入他怀中之前，他听到了那一声“风”，那是他这位素来冷漠的师兄从未对他用过的唤法，他还以为……

所触脉象虚浮无力，他师兄的伤势当真不容乐观，少年微蹙秀眉后，便坚定说道，“二……云师兄，我再贯元助你疗伤！”

然而，他方要伸手与步惊云抵掌，却不想他师兄大掌一翻，反捉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

“不必再虚耗你的真力。”低沉的声音带着吐息的艰难，虽是拒绝的话语，却并不具往日拒人千里外的冰霜寒意，直教少年疑惑惘然。

“可是……”

步惊云放了手，径自阖上双眼，似是自行运功调息起来，聂风只不敢再扰他，也一时无言。

庙外，雷鸣闪电风雨交加依旧声势不减，而庙内，沉重的呼吸声却渐渐平缓下来，终教长发少年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只是，仍有些怅然罢。

“是你一人，把我带至此处？”

突然响起的问语打断了聂风的走神，才回过神的少年却一时不解他师兄何出此问，这破庙中只得他师兄弟俩人，可并无第三人在场。但遂即转念一想，是了，他师兄定是感到不可思议，他虽也开始发身长高，可论个头身形，都无法与他这已比寻常成年男子都高出大半个头的云师兄相匹敌，或许连聂风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哪来的力气，教他背着重伤不醒的步惊云奔行数十里，终赶在落雨前找到了这处歇脚破庙。

“嗯。”长发少年点头回应，遂又赧赧小声自语道，“云师兄，挺沉的。”

云师兄……这比“二师兄”要亲切得多的称呼，他多希望对方能不介意地让他继续唤下去。

“你是如何找到我？”

“我能感应到你的气息，霜师兄要我来找你。”

孤独冷傲却深藏悲哀的云气，如此特别，四年前乐山初遇时，便已萦绕在心，再难忘却，如今他们更是师出一脉，休戚相关，可他却总是将人拒之门外，一如此刻，这般如盘问敌人似的连番发问，直教长发少年心中一股倔劲冒头，抿唇反问道，“那师兄你呢？你又为何要擅自单独行动？”

“…………”

见步惊云又是不语，少年顿时泄了气，亦垂头无语。

“……你不适合。”

半晌后，步惊云突如其来却莫名其妙的一语，教聂风顿时抬了头，望向他的一双琥珀眸子中满是不解，但不出片刻，微微睁大的剔透眼眸中闪出若有所悟的光彩。

——那些杀人越货的腌臜勾当，你不适合。

少年冰心聪慧，或许他能听懂，可即使不懂，又何妨？

步惊云突然感到一阵疲倦，再次阖上双目。历经过生死之劫，有些事，已经不想再多掩饰。

“云师兄，莫非你——”几番欲言又止后，少年终没忍住，过来握住他的手，正欲张口追问，却被他沉声打断——

“风，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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