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授]【云风/易神】『平行时空』无题（NC17）完〔by 柳梢青〕

✪原文出处：风云文包（作者：柳梢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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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但是吞楼有= =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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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步天在床上翻了个身。今天晚上风特别大，八月多了，晚上风一大还真有点凉。

不会下雨吧。翻身之后躺了一会，步天跳起来走到窗前，朝天上望了望，月亮高高挂在天上，亮得很，一点下雨的迹象也没有。院子里晾出来的衣服在风里晃荡着，也不知道干了没有。

今天回来得实在晚了点，衣服现在还晾在外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今晚没下雨，明天清早就肯定可以收了。如果今晚不巧下了雨，那也就只能重新洗一遍然后用内力催干。

想到用内力催干衣服，步天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很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但纵然是江湖大侠武林神话也没人愿意穿着半湿不干的衣服到处跑的。也总不能换下一件丢一件——步天从小是个苦孩子，也一贯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孩子，就算不是他，换了其他人，这种铺张浪费的事情也是做不出来的。

想着的时候步天习惯性地朝步惊云的住处望过去。步惊云秉持了他一贯的风格——门窗紧闭黑灯瞎火。步天在大暑天的时候总是怀疑他老爹有天会中暑，然后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是在鄙视老爹的深厚功力，最后就陷入了某种怪圈里拔不出来。

步天想太多了。真的。

风大的时候开窗多凉快。这个时候他又这么想，再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衣服，他走回床边躺下继续睡——早睡早起身体好，在没有敌人来打搅的时候老爹的作息时间就是这样很规律。

不过步天不知道今天中午步惊云在街上碰见聂风，师兄弟寒暄几句各自走开时步惊云丢下句话：“晚上来下棋。”

步惊云闲逛的时候，步天正在兢兢业业地处理手头上的工作。就算他知道，估计他也只会用很崇敬的眼光望着步惊云，在他眼中父亲的身影又格外得高大了一点。

“爹，你居然会下棋！”



步惊云当然会下棋，只是棋艺公平得说不很精湛，都说二十岁不成国手此生无望，步惊云二十岁之前在天下会东征西讨，当然没工夫努力学下棋，所以不成国手真不是他的错。聂风的棋艺也同理可证。如果他们师兄弟在无名和慕应雄面前对弈，那两兄弟十之八九会看得直接厥过去，要么就是被气得动手杀人。

所以，幸好步天不知道，要不然被他一大肆宣扬，有人来找步惊云下棋定胜负，那可是江湖中一大浩劫。

虽然如此，聂风到的时候步惊云确实坐在棋枰旁边，装着黑子白子的棋盒也各就各位。

唯一和“下棋”这档子事不符的就是步惊云房间一贯的黑灯瞎火。

也幸好聂风已经熟知了步惊云房间的布局，同时对步惊云的气息熟悉非常，才能够在纯然的黑暗中捕捉到步惊云的方位。

“来了。”步惊云开口问。

“来了。”聂风也就回答，然后他习惯性地去摸火石和火绒，准备点燃桌上的油灯。

他没摸到火石和火绒，摸到的仍旧只是步惊云的手掌。

黑灯瞎火的环境很显然并不适合下棋——步惊云和聂风两人的棋艺都远远不到可以下盲棋的地步。

黑灯瞎火的环境当然也不适合喝茶，倒是比较适合喝酒——葡萄美酒夜光杯那种就算了，江湖人都懒得玩风雅，喝了就要醉，醉了就倒头睡，这样才够意思。

然而步惊云这里也没有准备酒。

他好像就是坐着等聂风来，丝毫没有稍尽地主之谊的意思。

“你今天来晚了，”握住聂风的手腕，步惊云再度开口。

“比来早了好，天儿也才睡下不久。”

步惊云“唔”了一声，表示接受聂风的解释，手指同时沿着聂风的手臂向上探到领口。然后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又穿这种。”

“其他的洗了还没干。”聂风解释着，有点无奈地试着把步惊云的手从领口移开，但是步惊云另一只手已经环住他的腰往怀里带，于是他也只能认命地迎上步惊云压下来的唇。

他们两人的身高差很适合接吻。低头的不会因为低得太厉害而导致颈椎问题，踮脚的也不会踮得太辛苦。

不过就他们这种几十年的关系，就算身高差得多了点也没什么关系，通常会站在地上亲个没完的只有初坠爱河的年轻人。关系确定了几十年的人一般都会直接干脆地选择床铺或者地面。

步惊云当然不会例外，而且他的动作比一般人更快。唯一令他不“快”的就是聂风又在试图挡下他的手。

“云师兄，我每次来回衣服都不一样，别人问起来怎么办？”

“没必要回答。”步惊云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是……”

“以你的速度，谁能发现。”步惊云略有点不满。

“……无名前辈。”当步惊云继续动作时，聂风终于吐出个名字。

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已经心不在此，步惊云更不愉快地开口：“跟我做的时候不许想别人。”聂风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已经再度被他堵上了嘴。

云师兄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就只用下半身思考问题。聂风很有点恼火地想，刚想完就被步惊云在唇上惩戒式地咬了一口。

这个时候还想其他的才不对。步惊云从来都十分理直气壮——哪怕是在偷情的时候，这有孔慈的先例可循。

聂风下意识地抬脚踹过去，步惊云稍微偏了一下身，一手抄住了他的脚踝。聂风开始后悔为什么没用上风神腿的时候步惊云的手就已经顺着脚踝一路向上抚过来，手心的温度热得惊人。

聂风抽了一口气，再有动作时就是手指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步惊云有些时候手重得恰到好处，大多数时间都有点不知轻重，于是聂风总是忍不住考虑失忆到底会对人的力量造成多大影响，并且庆幸龙元确实具备强大的恢复能力，否则他恐怕很难向别人解释为什么蚊子会叮出很大块的淤紫或者为什么大冬天的还有这种强大的蚊子存在。

步惊云在这种绝不该走神的时候要做的就是把聂风从走神的状态拉回来。这一回聂风显然走神得让他很不高兴，以至于他暂时停了下来，开口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聂风考虑了一下，在看见步惊云黑暗中亮得可怕的眼睛之后什么也没说，最后选择撑起身子回吻步惊云面上那道新近留下的伤痕。下一刻步惊云就又开始毫不客气地对付他的唇和舌，刚停了片刻的手掌也继续在他身上来回抚摩，作为回应的，他自然而然地将腿盘在了步惊云腰上。



夜里的风又大了一点，步天房间的窗子啪的一声被吹得关了起来，入睡不久的步天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确定仅仅是窗子而非有敌人入侵的问题时他松了一口气，但就在他松一口气时从步惊云那边传来的叫声就让他全身上下一激灵，大脑还没有作出反应之前，他已经条件反射地冲出房门。

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死，连敌人到了爹那里都不知道。在慌慌张张破门而入时，步天如此自责着。

房间里还是黑乎乎的，似乎并无威胁，只有步惊云的喝声传来：“天儿？！”

听起来爹并无大事。步天稍微放下心来，同时亮了火折子，在火光照亮黑暗的那一瞬间，他看见自己老爹抽起床单裹住了身下的人，那人的身形长相他一概没能看清，只瞧见散在床单外的一把黑色长发。

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步天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脸红的同时他飞快地向外退：“爹，这位姑娘，你们继续，我不打搅了。”



步天和他的火折子一退出去，房间又陷入黑暗中，听着步天奔远的脚步声，步惊云总算挥手解开了床单。

“云师兄……”被步天称为“这位姑娘”的人才叫出一个称呼，步惊云在他唇上来回蹭着的手指就已经趁空探进了口中，他下面要说的话立刻变成了毫无含义只富有挑逗性的咿唔声。

“别管他。”步惊云很淡定地命令，而后继续被步天打断的动作。结束之后他抽身离开，掌下揉着聂风被汗水浸湿的长发，一面开口：“天儿不会想太多。”

“可是……”还没从余韵中缓过劲来的聂风有点恍惚地呻吟了一声，步惊云的下一句话立刻把他从恍惚里拽了出来：“你希望，天儿说的是风师叔？”

如果能够动得了腿聂风已经一式雷厉风行踹了过去，但现下他只能睁大眼睛瞪着根本无所谓的步惊云。“为什么我觉得是在偷情？”良久，他哑声说。

步惊云沉默了一会，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因为我们确实在偷情。”

聂风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步惊云却难得的在他开口之前说话了：“你觉得这样不对？”

“天儿不会知道我们在偷情，他最多以为我瞒着他招妓。”

聂风深刻意识到今天出门之前应该先查黄历。“衣服！”他推了一把步惊云，现在他只想立刻离开。

步惊云纹丝不动地坐在床边。“还没干。时间还早，再睡会。”

“谁叫你每次都直接上手撕！”

“是你穿来的衣服太难脱。”

“我可以自己脱！”

“我等不及。”

聂风再一次闭嘴不接话，但过了一会他还是决定再试一次：“云师兄你应该不会一次性把所有的衣服都洗了。”

步惊云总算有所让步：“我没多少件衣服。天儿也许有多的。”

“……算了。”回想一下步天的服装品位，聂风决定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向床里翻身之后步惊云贴着他背后躺下来，灼热的鼻息喷在他颈后，手掌也又一次搭在他赤裸的腰上，停一会再缓缓向下滑去。

“小心你儿子又冲进来！”不由地又绷紧了全身的同时聂风忍不住再多了一句嘴。

他立刻就后悔了，步惊云的唇从身后贴上来，在他耳边发出低沉的笑声：“只要你不再叫那么大声就不会。”




#云风 #易神

（二）

第二天早晨步惊云出门时步天正站在晾衣服的竿子底下，手里抱着刚收下来的干净衣服。

“爹，昨天风师叔来过了？”

步惊云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极其平静地嗯了一声。

步天“哦”地点点头，再把衣服抱紧了点：“我说怎么衣服少了两件。”

步惊云已经走过了儿子身边，背对着步天，他的脸色似乎有一丝改变。

步天抱着衣服转身看着他老爹的背影，过了一会，他很尴尬地问：“爹，要不要我送那位姑娘回去……”

“不用了，已经走了。”

老爹既然这么说了，步天也就只能再“哦”一声。他尽可能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然而有些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步惊云瞒着他招妓这档子事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尽管老爹高大光辉的形象不会因为这档子事就此崩塌，要说没不自在肯定是假的。

步天不期然地又想到了大漠里面的雪楚，那个丫头比他都要小个一二十岁，却的确对他老爹一往情深，步天也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步惊云给他带个继母回来，但若步惊云真给他带了个比他还小十来二十岁的继母回来，步天铁定会吐血三升。

一件件收拾着衣服的时候步天还是很好孩子地想也许老爹确实需要个老来伴。但是江湖上现在略微平头正脸的女性越来越少，据说小武泡到了个少有的漂亮丫头，但又据说那丫头自恋的程度简直无以伦比。

老爹肯定不会喜欢这种女人。步天这么想：适合老爹的女人最起码要是心智成熟的，当然美貌也不可或缺，最好还要有身好武功——不能像他娘亲紫凝那样。

事实证明步天在江湖上混的年头不少，但是女人缘却不大好，而且他也确实没在江湖的女性身上下功夫研究，连江湖上到底有多少有名的女性都搞不清楚，更不要说从中挑选出适合他老爹的人了。

当然更可能的是步惊云已经不想再结婚了，找女人只是为了消耗多余的精力。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之后步天拿着剩下的衣服走进步惊云的房间，打开衣柜放进去，然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也不是接受不了的事实。

步天自己也不是没有去过勾栏。

这种事情只要是成年男性都能够理解。

所以步天很郁闷，为什么直到昨天他才知道这事情。

而且揣摩一下他老爹的表现，似乎非常不乐意被他察觉到。

面子问题？步天摇了摇头：天下人都知道步惊云百无禁忌。

觉得自己闯入太无礼？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刚进去就会被排云掌拍出来。

难道是不愿自己发现他和谁在一起？回想起步惊云用床单把身下人裹得结结实实的举动，步天觉得这种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大概爹真的很喜欢那位姑娘，所以才会有那么强的独占欲，而且就算是和风师叔聊完天后已经很晚了，还要找她来。

是不是正是因为老爹怕刺激到我，所以才会一直隐瞒呢？步天如此想。他立刻觉得自己之前对雪楚年龄的想法十分无耻而且无理，自责之后，他认为自己完全有义务让老爹得偿所愿而不是总这样地下工作，就算那个女人真的比自己小上很多。



然而旁敲侧击对步惊云不起作用。步天也还没胆子直接上去对老爹说：“爹，你告诉我昨天晚上那位姑娘到底是谁，如果适合的话你就收了她吧我没意见。”

于是他开始考虑是不是先去查查那位姑娘的底细。

等到决定开始查的时候步天才发现根本无从下手，他从没见过对方的长相，江湖上也从来没有过和步惊云有关的桃红色八卦消息，就算是他直接上八卦报社去问，也没人敢告诉他——毕竟人都是要命的不是？

实在是病急乱投医的步天最后终于把主意打到了他风师叔身上，然而很不巧的是聂风夫妇正在和一直处于叛逆期的儿子易风较劲，于是不打算涉足他人家事的步天只能讪讪告辞。



之后步天唯一能干的事情就是借酒浇愁。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极其没用。

当神锋找到他的时候他也就这么说了。

“步大哥，你很不错了。”从来都是个好人的神锋安慰他，顺便从他手里把酒杯拿走了。

可是我爹……

“步前辈怎么了？”看着步天痛心疾首的表情，神锋有点紧张地在桌边坐了下来。

如果你义父有喜欢的女人了，你会怎么样？



“那是好事啊。”

没错啊，可是我爹宁可背着我和人幽会也不愿同我光明正大地谈一次，难道他以为我接受不了吗？

“这个……”神锋很有些尴尬，他向四周扫了一眼，酒楼上还没被步天吓跑的人都在瞟着这边，步天刚才的那句话显然收到了很强的效果。“步大哥，我先送你回家吧，其他事情回头再说。”迅速地权衡利弊之后神锋决定酒楼这种是非之地还是少留为妙。

不幸的是易风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楼梯口，他和步天两人极其不对盘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发觉自己和这两个对头处于同一空间的其他人立刻作鸟兽散，只剩下醉醺醺的步天、尴尬着的神锋和满脸看好戏神态的易风三人对立。

“这城里的姑娘我都很熟，要不要我帮着找找？”没多久，易风就挂着他那标志性的邪笑开口。

步天还处于醉醺醺状态，神锋的脸色先不大好看。

“也许根本就是他想太多了。步惊云是什么人，找个女人睡一晚上还不容易。”易风突然就变了另一种口气。

步天皱了皱眉，突然身子歪了一下，整个人都趴在了旁边扶着他的神锋身上，在此之前和聂风在琐事上纠结过一段时间本来心情就不大好的易风于是脸色微变。“我还有事，先走了，神锋，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赌坊坐坐。”说着，邪王转身要走。

步天却叫住他：“等等。”

易风转过身来，一边眉高高扬起，换了一脸惹事的神气。“有什么事说吧，我奉陪。”

神锋看了看步天又看了看易风，有点头痛。

“风师叔应该知道我爹和谁在一起，他有没有和你说过？”

易风另一边眉毛也挑起来了。“我对这种八卦消息不感兴趣。”

“风师叔昨天到过我家，他应该知道。”

易风的眉毛又扬高了一点：“他去哪里关我屁事，那么大的人了我还怕他跑丢吗？你有什么事自己去问他。我还有整个赌坊要管哪有闲心管这闲事。”

步天还想说什么，但是酒意涌上，一时间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步惊云站在床边，脸色很难看，身边一片都是低气压，步天刚醒过来就恨不得自己再睡过去。

不过步惊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步天醒了，就转身离开。

步天本能地意识到出事了，而且还是出大事了。



大事就是突然之间步惊云的桃色新闻在江湖中广泛流传，每条消息之前都带着前缀：“由步惊云之子步天亲口所说。”

步天刚出家门没多远就差点死过去。

在他知道江湖上已经开了赌局，赌步惊云的新欢到底是谁之后，更恨不得一头撞死。

据说神锋已经去找过易风很多次，叫他收手，但之前挺听神锋话的易风这次坚决不答应，说如果就这样结束了实在对不起那些千里迢迢赶来下注的——就像当年刀剑诀时候一样。

步天几乎可以想见易风那一脸嚣张得意的神情。

他在家里宅了大概有个二十来天，死活不敢和自己老爹碰面，就算早中晚饭都只一个人端着碗缩在自己房间里。

直到听说易风收了赌局，一直在头版头条挂着桃红色消息的小报也销声匿迹他才冒出头来。

“爹，是我给您惹麻烦了。”酝酿了很久感情之后，他决定去步惊云面前认错。

步惊云看着他，过一会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步天吞了口口水，又硬起头皮继续开口：“爹，你要是真有喜欢的女人，带她回来吧。我不在乎的。”

步惊云继续看着他，过一会挥了挥手：“没那回事。”

步天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了看老爹的表情，乖乖地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去，老老实实向外走，到了门边他回头再看看坐在原处的步惊云：“爹，你不开心的话，要不要找风师叔来聊天解闷？”

（三）

“晚上来喝茶。”江湖上人人都在传关于自己的桃红色新闻时，还能够八风不动的估计也就只有步惊云一个了，至少他同聂风说话的时候表情和音调比之先前都没有任何改变。

“呃，云师兄，我今天家里有点事，要么改天吧。”犹豫了一下，聂风找了个最常用的借口。

步惊云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点一点头。“知道了。”说了三个字后他就从聂风身边走过去。最后一脸欲言又止神气对着别人背影的反倒是聂风。

后来对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儿子易风，聂风也是这副神情。

可惜的是他儿子不像步惊云的儿子一样是个好孩子。让他这个当爹的下不来台是易风有时候的最大爱好，比如说——

“我说聂大侠，步惊云的事情肯定谁也没有你清楚，你可千万不能把答案说出来。否则这场赌局可就不公平了。”饭桌上易风一边扒饭一边含糊地说。

聂风突然间就食欲全无。他盯着易风看，可是他没有步惊云那种威慑力，易风也不是好孩子步天，他的视线对邪王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娘你要不要也猜一猜，下个注？”易风扒了几口饭，转向第二梦。

第二梦拍了拍儿子的头，笑着摇摇头。

“赌两把也没什么。小赌怡情。”易风转了一下眼珠：“不过娘要是也清楚步惊云的事情，那么还是不下注的好，公平点好。”他又扒了几口饭：“说来我也很好奇，步惊云看上的究竟是怎样的女人。这次无论输赢，我都得开开眼。”

“啪”的一声，聂风终于还是捏断了手里的筷子。

第二梦惊讶地看了看丈夫，又下意识地挡在儿子前面，易风却满不在乎地翻了翻眼睛：“食色性也，人之常情。萝卜白菜，也是人各所爱。步惊云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是他自己的事，我开赌局，又不是要怎样。”

聂风又盯了儿子一会，把手里断了的筷子拍在桌上，丢下一句话起身就走。

“趁早收手，你赢不了的！”

第二梦也站起来追了两步，回头责怪地看着易风。易风却只是扬扬眉：“还算是我老爹，看来很清楚我列了哪几位候选人。”



无名拉着很有点幽怨的二胡曲。老实说他拉着琴的样子很容易给人“别有幽愁暗恨生”的感觉。他“幽愁暗恨”的持久程度也是江湖上一项很难有人能打破的神话纪录。

风掠过他身边的时候无名停下了拉着琴弓的手。于是经过的聂风也停了下来。

“去惊云那里？”两人对望了一会，无名低头调着弦问。

“嗯，去喝茶。”

无名点了下头。“晚上喝茶不利睡眠。”他很煞风景地说。

“不会喝太多。”聂风的回应同样很没营养。

无名又点点头。“如此熟悉的借口，真令人怀念往昔。”他很文艺腔地叹了口气，然后在又刮起来的风里埋头继续拉琴。



步天冒着雨手忙脚乱地收衣服时风格外大了起来，几件衣服被吹得掉到泥水里，他只能一手提着又弄脏的衣服，一手抱着只是淋湿了的衣服冲回廊下，唉声叹气地再去洗一次。

这雨真是，早不下晚不下，衣服一晒出去就下。

看一眼廊外不知道何时方停的大雨，再看一眼重新扔进木桶里的衣服，步天忍不住在心里抱怨几声。

真应该给老爹多准备几件。他又想，再往廊外看了一眼，考虑是不是待会冒雨出去给步惊云买几件新衣服换。

步天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也是个劳碌命。

步惊云就没儿子这么爱操心。雨哗啦啦下起来，步天忙着收衣服时他只是坐在房间里，真气运转了几周天之后就开始发呆——用比较不那么跌份的话来说就是冥想。直到窗户被一阵大风刮开。

“你来了？”窗户打开又合上时步惊云问。

回身关窗的聂风点了点头，一边答着“来了”，一边掸着身上的雨水。他今天在围墙外的树上犹豫了一会，等到最终决定还是来向步惊云解释一下，全身上下已经基本上都湿透了。

步惊云从黑暗中扔了一块干布过去，当聂风接住布开始擦头发的时候他走到了跟前。“今天我没找你。”他很不客气地开口。

聂风噎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他，过一会决定选择性忽略步惊云刚才的话。“赌局的事情，我会尽力让风儿停手的。”他尽可能平静地说。



步惊云没多大反应，只是手指从身后伸进聂风湿漉漉的长发里，抚摸着聂风颈后。他这种动作聂风本来是早就习惯了的，但今天还是不由自主地偏了一下头。步天那天晚上的话看来的确让聂风产生了心理障碍，直接导致当步惊云固定住他的头吻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一脚踹上了步惊云的膝盖。

聂风这一脚还是没用上风神腿的内力，步惊云的膝盖当然也没那么脆弱，但是步惊云还是后退了一步，同时自然也放开了聂风。黑暗中师兄弟沉默地对峙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步惊云又向上踏了一步，与之同时聂风也后退了一步。

“你有完没完。”脾气从来不大好的步惊云终于再度开口，带动得房间里气息也为之一窒。“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撕？”他颇具危险性地眯起了眼睛。

这种天气谁也不能保证步惊云这里能有备用的衣服。步天的衣服品位正常的人一般都不会选。权衡利弊之后聂风还是自觉地把手伸向了腰带。

黑暗中步惊云的嘴角似乎微微地向上扬起了一点，有点诡计成功的味道在里面。不久他的手指就沿着聂风的脊线上下滑动，声音也因为吻而含混起来。“我不在乎赌局。”他说，另一只手则在聂风胸前来回摩挲着：“没人能赢。”

“没人能赢”这句话确实没错，易风固然聪明非常，却也还是有料想不到的事情。然而聂风总觉得什么地方很不对劲，但步惊云的吻格外的霸道缠绵，他无暇细想。等他终于想明白了，也已经被步惊云推倒在地上，原来在他胸前背后挑逗着的两只手改为握住了他的脚踝。

“等一等云师兄！我来这里不……”还没说完的话被步惊云突然的动作生生打断，聂风能做的就是控制自己不要再叫出来，突然的撕裂般的痛苦让他都忍不住全身发抖。

步惊云亦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你太紧张了。”他暂时停下动作，皱眉说。

如果聂风能说话他一定会破天荒地叫步惊云去死，但现下他只能够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要叫出声来，他已经闻到了渐渐弥漫开的血腥味，那种痛让他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劈成两半。

步惊云则是个没多少耐心且更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聂风既然没反应，于是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继续。



结束之后步惊云坐在地上看着聂风，一边用拇指拭着聂风下唇伤口中渗出的血。

老实说易风那个赌局他真的不在乎，就算最后有人发觉了真相他也觉得无所谓，他百无禁忌了这么多年，和聂风上床的次数根本记不清了，怎么也不会因为无聊的武林中人的眼光就改弦更张。

步惊云知道自己喜欢女人，孔慈，楚楚，紫凝，不管当时是步惊云还是卓山，他都很认真地爱过她们。但这一切和他喜欢聂风并不冲突，这么多年下来，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面对江湖风雨，陪他一直走到这里，往后还能陪着他一直走下去的只得聂风一个人，他早已分不清聂风对自己而言究竟是亲人、爱人、情人之中的哪一种，更何况聂风各方面的条件都臻上乘。继承自第一美人颜盈的容貌，令江湖人仰望的武功，至少在步惊云面前堪称柔顺的性格，哪一点都算不上不好。还要挑剔的话实在是有点过分。

唯一的问题只在性别方面。步惊云确实从来不管其他人受得受不了，但是他儿子步天肯定是第一个接受不了的。

所以他们一直都只能这样维持着背地里偷情的关系。

同样是武林神话，无名和慕应雄两人名为兄弟实为情人的关系早已人尽皆知，也没人说什么，逢上点什么时机——比如说七夕——还有些小丫头为他们兄弟两人掬一把同情之泪。

也许这就是没有儿子的好处。

步天从某个方面来说，就是步惊云的死穴。他拿这个孝顺的、正直的、一根筋的、不变通的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好聂风倒也不在乎。从某种角度来看，他这个师弟其实也不无问题。

步惊云暂时停下了将会更为深入的考虑，他把还在昏睡中的聂风抱回床上，然后决定去易天赌坊走一趟。



易天赌坊里人潮汹涌人声鼎沸，但在步惊云出现的那一刹那整个赌坊就像是烧得正旺的柴堆猛地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上去一样，完全彻底并且迅速得冷下来静下来。所有的人都胆战心惊地退到一边瞧着他，在他前进方向上的人飞快地让开一条宽阔的大道，然后一起在离他三丈来远的后方缀行着。

易风看见步惊云的时候正翘着脚坐在他的座位里，哗啦啦地随意翻着赌坊的账本，步惊云走近时他也没站起来，只是甩下账本，挂着邪笑问：“步大侠也想赌吗？可惜这一局按照赌坊的规定，步大侠是不能在自己身上下注的。”

步惊云扫了一眼易风面前那张大桌子上放着的几个名字，回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叠起来的字条，拍在了桌上。

易风动了动眉毛，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伸手抓起了那张纸条展开。

纸条上的字不多，邪王的动作却就此定格，同时脸上掠过了很多种精彩的表情。

“步惊云！”易风从那两个字上翻眼向步惊云看过去。邪王难得出现这种很不稳定的状态。

步惊云文风不动地看着易风。他的神态有些时候就是对问题最好的回答。

邪王的眼睛都红了。

步惊云没再理易风，他转身看向那些正探头探脑往里望的无聊人士。

“步某感激诸位青眼，特有请下注的各位前往惊云道，让步某一尽地主之谊。”步惊云很难得说这么长的客套话，所以见效也就非常快，他这句话刚一出口，几乎所有易天赌坊的人就偷偷地把袖子里的筹码丢在地上，同时脸上挂着笑，嘴里念叨着：“没那回事没那回事，我们怎么可能赌那个呢，家中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步惊云挥一挥手，于是那些丢了筹码也立刻决定忘掉所有桃红色新闻的人就作鸟兽散，一时间易天赌坊难得地萧条下来。

易风还在盯着那张纸条，已经满头黑线，连所有的人都丢了筹码自动弃赌散去都没管。他的手下几次欲上前询问，都没敢。

最后那张纸条被邪王一把揉成碎粉，除了他和已经去远的步惊云，没人知道那上头写得到底是什么。

那张纸上头其实只有个两个字的名字。

但对易风来说已经是晴天霹雳，就算他自己一直对神锋有意思，也没法承受这两个字带来的冲击。

“聂风”。



我要和你彻底断绝父子关系！

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受够了的邪王终于在内心深处愤怒地咆哮起来。

（四）

似乎是为了应和邪王悲愤的心情，刚停不久的雨又哗啦啦下了起来，夹带着隆隆雷鸣、雪亮的电光划过天际。

步惊云经过在房檐下拉着胡琴的无名身边时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他在无名身前略站了一会，无名也就抬起头看看他，旋即继续埋头拉琴。这一次无名换了一首曲子拉着，幽愁暗恨少了点，少女怀春的怨念多了些。

如果步惊云在音乐方面多些了解就知道无名正在拉着的曲子是思凡，但很可惜他不知道，也就无法在语言上向师父表示同情和安慰，所以无名就只能继续悲叹着“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一边怀念着老哥慕应雄。

其实就算步惊云听出来无名弦上之意，估计他也只会和江湖上其他人一样，对无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既然如此怀念慕应雄，那为什么早不去东瀛找人然后双宿双飞？反正洁瑜和小瑜都没孩子，你们两兄弟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阻碍。



儿子真的是个大问题。这种想法在步惊云回到惊云道发现步天站在他房间门口一手拉门作眺望状的时候再一次冒头了。他微微皱眉，开始考虑要怎么和儿子说这件事情，但是步天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没了脾气：

“爹，你把风师叔灌醉了吗？”

步天是个好孩子。千真万确。

步惊云有些时候不得不感慨孩子还是呆点好，虽然步天年纪已经很不小了，再如此不解风情不通人事下去看来他们步家就真要无后了。

“昨晚多喝了几杯。”他回答，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步天支去处理惊云道的事情。



于是房间里面理所应当地又只剩下他和聂风两个人。

知道步天走了后一直装睡的聂风在床上翻了个身，步惊云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两个人都没说话。

“怎么样？”良久，步惊云终于先开口。他把手探进被子里，轻抚着聂风腰部。

“……算了，”聂风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云师兄，你去哪了？”

“处理一些事情。”步惊云很简洁地说，他俯下身去，吻着聂风的脸颊和唇角，被他吻着的人沉默着，又过了很久，才抬起手臂，向后勾住他的颈子。

“就这样吧，反正也不能怎样。”步惊云听见聂风说。很多时候聂风是个得过且过的人，除非真的被触及了底线。

在面对步惊云的时候，聂风的底线总是会相应得更低一点。



然而最终他们还是站到了一条线的两边对峙。

惊云道和神风盟，步惊云挥手的动作潇洒而冷酷，像是切下一颗赘瘤一样把一直和他并肩对敌的聂风丢开。

谁都认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往往会发生。所以才令人目瞪口呆。

甚至包括步天在内。

更令他惊讶的是他老爹点亮了灯，摆开棋枰找他对弈。

“爹，你的棋艺好像不大好。”几盘之后步天有点胆怯地陈述事实，“你和风师叔怎么能下那么久？”说着他就觉得不对，马上闭上嘴。

步惊云把棋盘上所剩无几的黑子划拉到自己面前，抓起来往盒子里丢。

“因为你风师叔的棋艺也一样很糟糕。”

步天惊讶的表情更夸张了一点。他老子于是瞟了他一眼。

“你以为呢？”

步天习惯性唯唯的时候，步惊云又开口了。

“去找个女人吧。你早该成家了。”

步天又唯唯，而后想起了当年无疾而终的那个赌局和曾经沸沸扬扬的传言，还有他那天确实亲眼所见的拖在步惊云臂弯里的乌黑长发。

“爹，那你呢？”

“等能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步惊云摆了一下手。

于是步天听话地开始等“能告诉你的时候”。

虽然可能根本没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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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被吞了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