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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1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5:40
▣原文出处:寒号鸟文包(作者:寒号鸟)▣



(序)

女孩子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呵欠,却就是不肯去睡觉,几次撒娇之后她转转眼珠换了个问题。

“爹,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

抱着她的人想回答,另一个走过来把她抱过到自己怀里:“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去睡觉。”

“不要!”女孩子扁扁嘴:“人家想知道嘛!真小气,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想知道!”

“九年前。”

聂风皱皱眉要呵斥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他愣一愣,聂晴已经飞快地从他怀里溜出去爬到了另一个父亲的身上,笑眯眯问:“那就是我出生前一年半的事情喽?见面的时候你们干什么了?”

聂风回头瞪了女儿一眼,又弯下腰去拍两个男孩的头:“易风,神锋,你们也该去睡觉了。”

“那时候我从东瀛来,要找中原高手比武,所以就比了一场。”

聂风开始拿眼瞪向抱着聂晴的人:“皇影,他们该睡觉了。”

他的声音湮没在好几个尖锐而兴奋的童声中:“然后呢,然后呢,谁赢了!”

“谁也没赢,是平手。”聂风抢在皇影之前开口,三个孩子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聂晴嘟哝了一声什么,又眨眨眼:“为什么是平手?”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没有战意,就停手了。”聂风又抢在了皇影开口之前,他再次把聂晴抱过来,先把易风和神锋两人赶回了房间,最后安置好聂晴后,他走出来,站在院子里叹口气,抬头看着天上繁星,有人走到身后伸出手臂环上来时他又叹口气:“晴儿就是想方设法拖时间,你理她干嘛?”

“偶尔旧事重提一下,感觉也不错,”皇影笑着开口:“不过看来他们几个很不满意平手的结果。”

“你是想说当时我不该毫无战意——应该和你分出个胜负来?”

“那么你是以为我是因为你毫无战意才收手的?”

聂风又愣了一下,他本来要抬手按上皇影手背,这时动作就顿住了,直到皇影握住他那只抬起的手之后才醒过神来。再过一会,他带着份不知从哪来的尴尬咳嗽了一声开口:“难道不是?别开玩笑了,我可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

下一刻他的脸就一直红到了耳根。皇影的唇贴近了他耳边。

“我相信就行了。”




#皇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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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2 回復: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5:41
(一)

颜盈伸出手在小摊上拿起一朵绢花,轻轻插在步婷头上梳着的小抓髻上。

“婷儿真漂亮。”她笑着说,取出几枚铜板付了钱,牵起步婷的小手朝另一个卖零嘴的小摊走去,指着那些小零嘴问:“婷儿爱吃什么?”

步婷睁着眼睛看了看那些东西,过一会指点了一两样。颜盈让小贩各秤一些,看着人用油纸包好的时候,她用手抚摸着步婷的头发,看着女孩苹果般红润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

她很想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孙辈——但是很多事情,不是只要想就能做到的。

她的儿子不想成亲,她这个做母亲的,再加上聂人王,都没有办法说服他。

很多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和儿子交谈,抛弃过孩子的父母再重新得回自己的孩子时总会怀着歉疚感,和子女之间的关系也会随着重逢时子女的年纪大小而成正比地生出些微妙的尴尬的生疏感来。

他们回到聂风身边的时候,聂风早已经成年,经历过的事情比他们能够想象的多得多。他们有时候想安慰,也不知道会不会又牵扯出什么别的、儿子不想再提起的往事——当然,就算他们真的不小心提到的,聂风也不会有什么表现,她的儿子已经习惯了沉静和微笑,很多人把这誉为淡泊潇洒,她却觉得儿子只是对人生心不在焉。

小贩递过来纸包,颜盈接过它们,改换心情打开其中一个,递给步婷,步婷又从里面拿出颗蚕豆来踮起来送给她吃,她笑一笑摇摇手,又摸了摸步婷的头发,再就抬头向前方看去,聂人王正站在铁匠铺门口,盯着墙上看,瞧着丈夫一副挪不开步子的模样,她不禁无奈地摇头叹气。

“娘,怎么了?”有人来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拿着和臂弯里挎着的东西,一边问。

“你看看你爹,又是看见刀就挪不动步子。”颜盈无奈地笑一下。跟在她身边的步婷这时候抬起头,叫了声“聂叔叔”。



聂风朝步婷笑笑,然后也朝铁匠铺的方向看去。“爹喜欢刀,就让他看看吧。”他回答说,并不像颜盈那样在意。

“是啊,你爹就是喜欢刀。这十二年来,我就总是听见他和你说起刀就说得没完没了,”颜盈站住了暂时歇一会,又摇了摇头:“可是他不是说什么到了心中有刀手中无刀的地步?”

聂风又只是笑笑,他扶着颜盈到路边的小茶铺里坐下来:“话是这么说,但是爹练刀一辈子,看见柄好刀,心里也还是痒的。”

颜盈也就不说什么,她端着碗茶慢慢喝着,等着丈夫看够了刀回来。聂风把颜盈买的那些东西放到一边,递了碗水给步婷,女孩子捧着碗喝了两口,放下碗来小声问:“聂叔叔,我爹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放心吧。”聂风柔声哄她,他也在桌边的长凳上坐下,看一眼站在铁匠铺前同老板说着什么的父亲,目光又落回到步婷面上。女孩子是一张苹果般的圆脸,五官轮廓也是柔和的,几乎看不出她父亲的影子,然而他还是从一开始就相信了她是步惊云的女儿——也许是所谓的直觉,也许只是因为他愿意相信。

“可是……爹都不在家里。”步婷皱着小眉头,很担心地用手指摸着碗边。

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女孩子的头发,露出安抚的笑容:“你爹功夫很好,没人伤得了他,他不会出事的。”这么说的时候,他又忍不住让目光越过那些高高低低的屋檐,投向天边。有一刻他又开始出神,周边的声音和人都退到了远处。

突然间他又清醒过来,有人在看着他,只是一瞬间的注视,但那锐利得像刀的目光却不容忽视。他皱一皱眉,站起身来。

他确实看到了一柄刀。

站在铁匠铺门口的聂人王也转过身来,面对那个不速之客。

“怎么回事?你爹他又招惹上什么对头了?!”颜盈惊呼着抓住了他的衣袖,步婷也惊慌地跳下长凳,躲到了他身后。

聂风一时也给不出答案。他只能确定现在和聂人王对峙的人是个刀法高手,还是个咄咄逼人、傲睨万物的高手。

事实上,对方也确实有这个资格。

聂人王在一十二年中磨练出来的青铜刀气,撞上对手的黄金刀气,刹那间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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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3 回復: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5:42
(二)

皇影阴沉着面色转过身来。他右手手腕微微疼痛,刚才有人在他手腕上蹴了一脚,硬生生将他向对手直直劈下的黄金刀气蹴向一旁。

“什么人妨碍老子的刀诀!”他怒喝道,随即面前就出现了一条人影。

那个人在不久前还坐在小茶铺里抚摸着女孩子的头发,温柔地微笑,那时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武者,也因为侧着身,他看见的只是半边完美的面孔和柔顺的长发,现在那人正对着他,于是他可以看见对方左眼上的黑罩。

“很抱歉打扰阁下的刀诀,但是刀诀只需非高下,而非定生死,阁下的刀又何必如此之重?”之前出手的人这么回答,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可笑,但是他说得很认真。

皇影也认真地听完了,然后没有反驳,只是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他眼前,素衣长发的年轻人凌虚而立,能做到这一点的,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

“你是聂风?”他问,语气却是很肯定的。

步惊云,聂风,中原继无名之后的武林神话。一十二年前败武林霸主雄霸,又败自东瀛入侵中原的绝无神,之后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皇影当然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他的认知只是基于来之前天皇给出的资料。

步惊云,冷酷,暴戾,排云掌和绝世好剑。

聂风,长发,温和,风神腿和雪饮刀。

他没有看见雪饮刀。聂风身上确实有着习刀多年的刀客拥有的刀气,但是这个长发的年轻人看上去依然并不像是个武者。

“好极了,”打量过对方后,皇影又说:“听说聂风不但以快称神,也是刀中高手,还有一柄绝世神锋——雪饮刀。”

聂风笑了笑,更有可能是叹了口气,随后一个旋身,落在了道边客栈悬挂灯笼的长杆上。“雪饮已碎,我也不带刀多年了。”

皇影扬起了眉。有没有刀并不重要,他和之前那个对手交锋时就没有用上兵器。

聂风这么说,无非是不想应战。

“亮招吧。”他扬声道,声音未落,右手已经扬起落下,一道凌厉刀气向外斫去。

灯杆从中破开时聂风的人影已经落到了数丈之外,同着灯杆一起被劈开的虚影慢慢散尽。那个年轻人又像是叹了口气:“你要和我交手?还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惊寂挥出时,皇影不得不承认聂风确实是有夸海口的资格。论轻功,聂风的确要较他高出一筹。

而以水刀接住他这一招,则证明聂风在刀法上也有这资格。

风中之神的武林神话,确实实至名归——如果聂风不是毫无战心的话。

皇影对这点感到莫名诧异。天皇收集的资料算是十分齐备的了,里面也分析过风云两人的性格差异,确实有提过,与步惊云相比,聂风不喜欢争强斗狠。但这和他现在所看出来的是两回事,与其说不喜欢争强斗狠,不如说是丝毫无意于战。

就连之前那一句挑衅的话,也只不过是要把他引来僻静处,免得当街打斗滥伤无辜。

他诧异着,顺手挥出的便是一招“困愁城”。

饮不尽千杯酒,消不了万古愁,乱人心者谓之忧,动人情者谓之愁,“困愁城”一招发出,便是重重深锁,层层相绊,教人解不开,破不得。

聂风破这一式却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或许愁过的人就知道,愁意最深处才是最后解处,只是通常无人肯去碰,敢去碰,所以只能自困愁城。

破招之后的水声滔天中,皇影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忽儿微微失神,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了,很多年前,他的人生中就只剩下了惊寂刀和胜利的寂寞,而刀和寂寞,这两件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受到干扰的。

因为这一忽儿的失神,他失去了聂风的踪影,以聂风的轻功,若是要走,应当已经远飏而去了,然而他听见了聂风的声音:“我在这里。”

长发的年轻人和他一样立在被刀光和风驱赶开河水的河床上,背后逆向拍击着山崖的大浪似乎下一刻就会压下来,把那一身素色的衣袍卷走。

皇影猛地又一皱眉,手中惊寂再度劈出。

七式刀意随心而发,这一招是“怒问天”。

刀气到处,本已回流的河水又重被反激上岸,聂风的长发和衣袍也被凛冽刀风激得烈烈飞扬,他却没有动,只是微微仰首,看着皇影那一刀斫下来。



皇影收住刀的时候惊寂的刀锋正好碰上聂风肩头的衣衫,浅色的衣衫裂开道口子,内里却没有血流出来。他这一式刀意本是怒而问天的极狂极烈,却不知为什么偏偏斫不下去。

“对着我的刀敢不闪不避的,你还是第一个。”对聂风的称赞,他开口回答,出于某种自己还不大清楚的原因,语气要比先前的缓和很多。惊寂刀上闪烁的金芒也渐渐由刺眼变得柔和,聂风又偏过头去看了看肩头的刀,整张面孔在那种淡淡金光的笼罩下显得更加柔和。

聂风转过头的时候皇影又皱了皱眉,然后他听见聂风的声音:“一个好战的刀客,最怕碰上毫无战意的对手,而你也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这似乎是个很好的,也很正确的理由。

他听着聂风继续说下去:“你刚才那三刀,虽然都霸烈无比,但是杀意却一刀比一刀弱。”然后年轻人对他露出笑容,不是之前初见时那种习惯性挂在脸上的微笑,而是真正的笑容:“所以我知道,如果我停手,你也会随我一起停手。”

这的确是个很好,很光明正大,冠冕堂皇的解释,就算是说给全江湖的人听,也没人能够质疑。

只有皇影自己知道,这个解释和事实之间有些微妙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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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4 回復: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5:43
(三)

和那个绝世刀客的一战结束的无声无息。聂风既然毫发无伤地回来,那就肯定不曾输,颜盈本来心急如焚,见儿子无恙,就也放下心来,不去多问些什么,依旧是只管一日三餐,洗刷打扫,只有聂人王是耿耿于怀练刀不已,若非聂风及时以冰心诀压下他体内疯血,不知会出何等大事。

“老头子,你就算了吧,”父子二人回到船上后,颜盈忍不住说:“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争这些强干什么?一家人都在一起了,你还有什么不足意的?”

聂人王老脸微红,显然被妻子说得有点下不来台,他咳嗽一声,正要说什么,抬头看见颜盈正含笑看着自己,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过去拉住了妻子的手,轻轻拍着,又一叠连声道:“不争强,不争了,一家人在一起,我可真没什么不足意的!”

颜盈“老夫老妻干什么呢”的嗔声中,聂风有些想笑,他不欲打搅父母,于是一人慢慢走上甲板。这时正是清晨,一轮红日才离了海水,正在一点点朝天上爬去,还不很刺眼,也并不热,这时的海风吹在人身上,温度刚刚好,惬意得很。

他在桅杆下面坐下来,闭起眼睛,试着去惬意地享受海风拂面的感觉。

这是种很简单的享受,不需要付出什么,但是他一直做不到,总有些东西在缠绕着他,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有时候是很清晰的往事,有时候又是凌乱的记忆碎片,有些时候突然浮上心头的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

也许只有找到了步惊云,这些记忆才能放过他。

他睁开眼睛,醒了的步婷小心地走上甲板,走到他身边。在一起呆了这么久,女孩子看上去还是有些怕生,大概是之前真的被吓坏了。

“婷儿,怎么了?”他柔声问。步婷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来,拧着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很小声地开口:“聂叔叔,以前我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那些人说,我爹以前杀了很多人,他们还叫他‘死神’,可是我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我爹不是坏人。”

“你爹当然不是坏人,”他回答着,摸一摸女孩子还没有梳理过的头发,“你爹是杀过人,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吞回去了对步婷而言还很难理解的“不得已”:“你爹是杀过人,但是他杀的都是坏人。他只是不喜欢多做解释,所以很多人不理解他,其实他是很好的人。”

步婷用力点着头:“我爹真的是很好的人!他不像那些叔叔伯伯们一样,总是喝酒,也从来没有打过我们,渔村里面的小孩大多都被家长打过,我和哥哥就没有,他对我娘也很好,阿姨婶婶们都很羡慕娘能找到爹这么好的丈夫……”

女孩子开始念叨着很多琐碎的小事,来证明父亲的完美无缺。

卓山,紫凝,卓天,卓婷,他们四个组成了个完美的家庭,和睦的夫妻,活泼可爱的一双绕膝儿女,这就是个小小的自成一体的世界,也许风雨可以打碎这一切,但是他们始终是他们,那些维系着这个世界自成一体的东西——夫妻之爱,儿女亲情——是不会变的。

“婷儿,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爹的。”聂风突然开口,被他打断了话头的女孩子有点吃惊地看着他,她的惊讶让聂风意识到自己或许失态了,于是他弥补似地笑了笑,又伸出手摸一摸步婷的头顶:“这地方风大,别着凉了,我们下到舱里去,吃早饭吧。”

步婷“嗯”了一声,同聂风向舱下走去的时候她仰起脸,看着拉着自己小手的人:“聂叔叔,等找到我爹,我让他做好吃的菜请你还有公公和奶奶。”



聂风找到步惊云时,离他和步婷在甲板上说话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很多个日子。

他只剩下孤身一人,聂人王,颜盈,还有步婷,都在突然到来的“帝释天”所部的袭击下被擒。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几乎茫无目的地寻找或是和莫名的对手交锋。不停地奔波、受袭、反击、受伤中,他唯一的收获就是确定了步惊云的所在。

步惊云和其他几名高手都在帝释天手里,正要去“屠龙”。

他也知道了为什么帝释天的手下会突然到来发动袭击。

那个几乎已是长生不老的高手害怕“摩诃无量”的力量,只有除去风云中的一个,才能高枕无忧。

步惊云和绝世好剑是被选中去屠龙的人和兵器。

那么他就是要被除去的那一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看来人人都懂。



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接近了去屠龙的一行。帝释天确实收集了很多高手和神兵:步惊云和绝世好剑,断浪和火麟剑,破军的天刃、贪狼,怀空的天罪,那个曾经和他交过手的绝世刀客和那柄名叫惊寂的刀,甚至包括剑晨和断了的英雄剑。

他不知道帝释天是怎样把这些人都集中在一起的,反正想来也不会是多光明正大的手段。

至于帝释天知不知道他尾随在后,他则不大在乎,只是在不惊动那些部属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接近那支队伍。

一直近到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步惊云。

直到看清步惊云的时候,他才真正地、彻底地意识到从那日坠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步惊云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也和他这么多年的想象中的那个人不怎么符合,更像是步婷口中的父亲,而非他一十二年来一直寻找的“云师兄”。

几次试图接近又自动退却之后,聂风甚至开始庆幸,现在的状况下他和步惊云不能交谈,否则他绝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算他不主动跳出去站到步惊云面前,他们还是会站到一起,所以说,现在还不到时间,到时候,他就应该能想起来说什么。

就像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出手协助步惊云一样:

那只可怕的龙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声倒下去之后,帝释天所需要的“龙元”从它张开的大口中飞出去,那看上去是一团光,在场的所有高手几乎都立刻成了追逐着那团亳光的飞蛾,就连一直深处轿中的帝释天都亲自出面,截住了最后夺得龙元的人,步惊云。

这就是他该出手的时候。



出手之后聂风很莫名地松了口气,也放下了不知道为什么从尾随开始就一直悬到现在的心。他和步惊云还同以前一样,知道该如何配合无间。其实这十二年来还是什么都没改变,他有点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和踌躇都是不必要的,他本不需要纠结着到底要怎样开口,只要和以前一样,过去叫一声“云师兄”。

就像步惊云叫他“风师弟”,提醒他用摩诃无量一样。

他们是二十年的师兄弟了,很多时候,该如何配合对方行事已经成了本能,更何况风云合璧的“摩诃无量”,若非心意相通相同就根本使不出来。

他就是在本能地助攻,也出自本能地去握住了被恼羞成怒的帝释天击碎的龙元的一枚碎片。握住那枚滚烫的碎片时,他看清了其他取得龙元的人,有人也朝他看过来,是手持火麟剑的断浪,断浪身上的戾气比数月前更重,面孔也被攫取的野心扭曲得更加狰狞,看着他的目光更是疯狂的暴戾的,他不由微微一愕,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又似乎还是懵懂无觉。

“走!”

他突然想叫住断浪说点什么,却有人高叫了一声,混在嘈杂的水声风声和帝释天的怒吼声中也分不出来是谁的声音。他们确实不得不走,之前的摩诃无量也不过和帝释天拼个平手,其他人更非帝释天的对手,也不可能众人联手,他们现在最佳的选择也就只是各走各路。

他看着断浪走得头也不回,然后转过身,随在步惊云身后离开。

有人也看了他一眼,还是曾经感受过的那种锋利如刀的目光,也许是那个手持惊寂的东瀛刀客,但是他来不及回头去确认。

“云师兄,”他只是急急向步惊云叫一声:“那边有秘洞可以离开火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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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5:44
(四)

水族的孑遗离开山洞后篝火旁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刚从水里出来的人衣服都是湿漉漉地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步惊云放下右手的剑,把龙元从腰带内摸出来放在旁边的大石上,然后解开了身上的黑色斗篷。

聂风也把龙元放在了那块大石上,他和步惊云差不多同时朝那块石头伸出手去,收回手来的时候手背被步惊云的手指擦过,他不能自主地颤了一下,抬起眼睛朝正在解开斗篷的步惊云看过去。

“云师兄。”他习惯性地叫了一声。

步惊云正把解开的湿漉漉的斗篷摊在另一块石头上,听见他的叫声就朝他看过来:“什么事?”

聂风被问住了。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他甚至没有想到步惊云会立刻这么问。

“婷儿……她还好吧?”到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最不可能出什么岔子的问题。

步惊云笑了一下,“她没什么。”

“婷儿带我去渔村找过你……”聂风于是开始顺着这个确实不会出任何岔子的问题说下去:“有人埋伏在那里等你回来,婷儿担心得很,怕你,还有她哥哥出事,我和她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说我会带她找到你,可是后来帝释天……”

“帝释天的事情不能怪你,”步惊云又笑了笑,他靠近了篝火一点,望着那些跳动着的火苗:“婷儿和我说了她掉下海之后的事情,她说你们一家人都对她很好——她掉下海的时候,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聂风发觉自己居然接不上话,他应付似地笑了笑,站起来去洞口张望了一下龙勇和子茵的踪影,然后走回来,走过了自己先前坐在的那块石头,到步惊云身边坐下来。

他让自己去看对方的眼睛,步惊云看着他,表情和眼神里都有他所不熟悉的东西存在。他又笑了笑:“云师兄,这十二年来你过得怎么样?”

“很好。”步惊云回答说,他把目光移回到前方的篝火上:“我在这十二年里得到的,是我以前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得到的东西。”

聂风发觉自己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沉默着,后来还是步惊云开口了:“风师弟,你呢?你和第二姑娘怎么样了?”

“第二姑娘?”聂风下意识地反问,反问完了之后他才想起步惊云在说谁。第二刀皇爱女的容貌已经被一十二年的时光从他的记忆中磨去了大半,他能记得的就只有最后摊牌时少女惊讶的眼睛和悲伤的背影,还有就是第二刀皇狂怒的吼声。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轻声回答:“我……没有娶她,她值得比我更好的人。”

步惊云的声音听起来惊讶得很:“怎么?你觉得她不适合你?”

“没什么,是我觉得我不适合她。”聂风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涩。步惊云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和平常人家的长子安抚兄弟时一样的动作,聂风却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接触猛地站起身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他有些许尴尬地低头看着惊讶的步惊云:“云师兄,我……”

“你该不会是因为十二年前我坠崖的事情,自责到现在吧。”步惊云斟酌着言语开口,他示意聂风坐下来,聂风却一直站着,于是他也只能站起来,伸手按住了聂风肩头:“那一次其实谁也没有资格怪你……”

聂风握住了按在肩头的那只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怎么会这样做。步惊云的手是温暖的,但和他手掌的温度比较起来也就不算什么了。“云师兄,我是……”他急急开口,生怕说得慢了就不敢再说下去。

步惊云却打断了聂风的话。“我从没后悔过。”他说,微微皱眉看着聂风的那只手,聂风手掌的温度高得惊人,也握得紧得很,就连他都觉得有些微的痛,看得出来聂风很紧张,这种程度的紧张并不正常,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看起来像是他虽然恢复了十二年前属于步惊云的记忆,但还是遗忘了什么——大约是在他和聂风的关系上,但是他现在不愿意去多想。

“一日是兄弟,一世是兄弟,你以前也救过我的命。这没什么好说的。”他这么对聂风说。聂风因为身高的差距微微仰起脸看他,被打断了话头之后仅剩的那只右眼里闪动着一点希冀的光芒,听他说完之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目光有一刹那黯淡下去。

他似乎意识到点什么,聂风却已经放开了手。“云师兄,我真的觉得我欠你很多。”他听见聂风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要怎么回答。

聂风却也没要他的回答,只是转身朝洞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他,朝他笑笑:“云师兄,你和帝释天硬拼了几招,消耗很大,先休息吧,我去看看子茵姑娘他们有没有回来。”



这个夜晚聂风一直尽可能地离步惊云远远的,后来他干脆坐在洞外,只是隔一段时间回去看看篝火是否熄灭,需不需要加些柴禾,一直到清晨步惊云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时才回到篝火旁,摆出一副坐了许久的模样。

他终于可以正常地和步惊云对话,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火麒麟的噩梦可以让他们单纯地从麒麟血的角度来讨论问题。

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想久坐。龙勇和子茵还没有回来,他有理由再出去查看。

乘着怪鱼回来的水族人没有带来好消息。帝释天仍然还活着,水族处心积虑埋伏下的炸药并没能够对付了这个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

和他与步惊云同时夺得龙元的其他人,也不都一样幸运。

龙勇说断浪的龙元被打落海底,他入水寻找过,但是一无所获,破军的龙元则被帝释天夺回。水族的小伙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很有点说书人的天赋,整件事情被他叙述得绘形绘色,能让听的人觉得自己正在亲眼目睹发生过的一切。

聂风一边听着,一边仰起头看对面的山崖。他看见火麟剑、天刃、贪狼,还有惊寂刀的金色光芒。“你们在这里,我上去看看。”龙勇讲完这一段之后,他开口说。他始终还是有些担心断浪,纵然是像传言所说,断浪早已拜了神将为师,要论真能耐,仍旧及不上破军和那个手持惊寂的刀客。

那个手持惊寂的刀客——向山崖上掠去的时候聂风回想着自己在火湖所见到的,自从兵器从那头龙身上拔出时,那个人就一直站在岸边,持着刀冷眼旁观,似乎是真的不在乎那颗龙元,就算是帝释天将龙元一分为七,在场人一人取得一份时,他也是最后一个出手,给人的感觉不是想占有,而是某种随大流的好奇。

也许只有纯粹的武者才会这么做,纯粹的武者会对借助外力攀上顶峰的做法不屑一顾。

聂风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到了崖顶,他朝那边的战团看去,破军和那个刀客正斗个旗鼓相当,看来没办法加入战局的断浪站在旁边,手里紧紧握着火麟剑,一张脸孔被嫉恨和贪婪扭曲得无比狰狞。

他犹豫了一下,考虑是不是要走出去,叫一声断浪,和多年前的老友、兄弟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但是断浪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就像那天,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已经“由聂风的朋友,变成了敌人”。

聂风确实不大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改变,却还知道,断浪是真的变了,而且不想回头。

只是他还是犹豫了那么一下,他犹豫的时候断浪突然出手,火麟剑划出一道血一样的红光袭向背对着他的人。

跟着出手的就是破军。

纯粹的、真正的武者最怕碰到的就是断浪和破军这种对手,更何况还一次碰见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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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6 回復: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5:45
(五)

被对手用弃刀的打法重伤的破军愤愤不平地离开后,聂风转过头去看同样受了重伤的人。对方也一样在看着他。“你安心运功调息,我为你护法。”他于是这么说,对方也并没有质疑他的说法,闭上眼睛,盘膝打坐。

没了打斗的声音,崖上渐渐静下来,破军和断浪远去的脚步声也渐渐地,用上冰心诀也听不见了。

聂风负手站在崖边,对立的两座山峰间,海水汹涌奔流,不时卷起浪花拍击上两边崖壁,他俯首望着那些在崖壁上拍散了的浪头,像是很感兴趣地一直盯着不放。没什么可看的,可说的时候他就习惯于找个点盯着,在船上的一十二年来,他盯过远处的海平面,盯过从水中跃出来的朝阳和明月,盯过停泊在港口里的船只的白帆,还有遥远天边变幻莫测的云。

在船上的时候他一发呆就是很长时间,也没人来打搅他,只是有时候实在夜深了,颜盈会走过来给他披上一件衣服。

他盯着那些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听见身后人的呼吸声渐渐地转为了平缓均匀。过一会又听见身后人站起来的声音,那个人朝他走过来,他回过身,对方却一直走到和他平齐的地方才停下来,同样朝下看去。“你在看什么?”他有些诧异,然后就听见那人问。

“没看什么。”他惊讶地答了一声,然后反问:“你的伤看来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叫皇影,上次忘了告诉你,”对方答非所问,而后抬起手指向之前被掷进山壁、隐隐放光的龙元:“你也是为龙元而来的吧?”

“我对龙元不……”聂风说到一半,皇影的声音又响起来:“既然你没有趁我调息的时候下手,龙元你就拿去吧。”

“我出手不是为了你的龙元。”皇影很大方地提出把龙元拱手相让后,聂风才能开口说完刚才那句话。“我出手是因为你是个真正的武者。”略顿一顿,他又补充道。

皇影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问:“你刚才是要说你对龙元不感兴趣?”

“我确实对龙元不感兴趣。”聂风很诚实地说,这种想法不像其他,是无需掩饰的。

皇影笑了一下。“不对,你是对整个江湖不感兴趣。”他很直接地说,“你不是个江湖人。”

“你是说我不像个和你一样的纯粹的武者?”

聂风反问,他下意识地曲解了皇影的意思——更像是某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皇影踏上了一步,有些不满地低头俯视他:“这是两回事。”



聂风显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出于某种还不可知的原因不愿意承认而已。

皇影很确定地想。

他其实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对聂风的评论,下这个评论只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在起身前他已经看了聂风的背影一段时间。那个长发年轻人在风中的背影是孤单的,还有些落寞。这个江湖中有人习惯了寂寞,有人更懂得享受寂寞,但是有些人永远习惯不了,就算表面上无动于衷,内心深处也绝不会平静无波。

皇影认定,聂风就是这最后一种人。

他自己是第二种,早就已经习惯了寂寞,更懂得怎样去享受寂寞的人,他的生命里就只有刀和寂寞,不过现在他突然觉得,有个人和自己说一说话也不错,有时候也可以拿寂寞去换一点别的回来。

“你比很多争强斗狠的人更像个武者,但是你仍旧不是个江湖人。或者说,你不应该是个江湖人。”他看着仰起头来的聂风,慢慢说。

聂风看着他,起初眼睛里带着一丝戒备,过一会那丝戒备渐渐淡去,他看见年轻人笑了笑:“皇影,你是想跟我聊天吗?”

“有何不可。”他很干脆地回答。



聂风在他对面的石头上坐下来,又低下头去看旁边的石缝里生出来的一株小花,他听见一声很轻微的,似乎是叹息的声音。他以为聂风在这声叹息之后会开口说话的,但是聂风只是微微垂着头看着那朵在他和破军断浪的拼斗中幸存下来的野花,一直没有再发出别的声音。

他再等了一会,走过去摘下那朵花递给聂风,花送到眼前的时候聂风惊讶地“啊”了一声,最后还是伸手过去接过那朵花,放在指间旋转着的时候终于抬头向他歉意地笑笑:“看来我并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

“你不喜欢说话。”皇影盯着聂风旋转着那朵花的手指。每一个刀客都必须有一双稳定的手,指尖、掌缘、虎口都必须在年复一年的握刀中磨出厚厚的茧子。聂风的肤色要较其他江湖人白一些,手上却也同样有着厚茧和在岁月流逝中变得淡了但依然存在的伤痕。

聂风似乎是感觉到了皇影的注视,停下了旋转那朵花的动作。“我以前很喜欢说话,”他很平淡地开口,停了一下又开始无意识地转动那朵花,“不过不大会说话。很多时候,言多必失,少说点会好很多。而且,有些人,你不需要说出口他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另外一些人,就算开了口他也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来中原之前,曾经有人给过我一份中原高手的名谱,记载很详尽。除去父母,江湖上有两个人曾经和你最亲近,一个是步惊云,另一个是之前偷袭我的断浪。你说的是他们两个?”

聂风手上动作又停下来,过一会才笑着摇头。“我随便说说的。”他又更加肯定地再加上一句:“和他们没关系。”

皇影看着聂风的笑脸。大概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实际,聂风没去看他,只把眼光随意投向别处,那种笑容没过多久就有些挂不住地要往下掉,大概是清楚这种笑容掉下去未必能捡起来的人于是站起来。“我该走了。”皇影听见对方这么说的时候也站了起来,他又朝还嵌在山壁里的龙元望去一眼:“你需要的话,可以把它拿走。”

已经掠出几丈的聂风站住了回头看他:“你拼了命才保住它,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我只是从没有轻易认输的习惯。”皇影扬了一下眉,他朝山壁上拍出一掌,嵌在内里的龙元被掌力反激出来,被他伸手接住。

聂风看着他的动作,又笑了起来:“很抱歉我刚才那么说。不过有了龙元,必要时总能保命,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再说,我也已经有一颗龙元了。”

皇影也笑了一下,聂风的身影消失后他低下头看看手里那颗暗淡了光芒的龙元,把它揣进怀里,然后走去从地上拔起了惊寂刀。

他用手指慢慢抚过已经不沾一点血的刀身,惊寂在他指下发出轻轻的鸣声。

“惊寂,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看着刀说:“也许天下还有比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更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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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5:47
(六)

天底下有比寂寞更好的东西,当然也有比寂寞更糟的东西。

就像有人对龙元不感兴趣一样,也有人看见龙元就挪不开眼睛,走不动步子。

比寂寞更好的和比寂寞更糟的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出现的时候,刚刚练成一招刀法的皇影想也没想就选择了比寂寞更好的。

聂风被他一把拉住手的时候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由他拉着,一直到了崖下。

“我们比一比,看谁先到崖顶。”他邀战道,聂风这次没拒绝,也不能拒绝,然而他在向上跃起时朝聂风看去一眼,发觉对方像是有些心事。

一些难以启齿的心事。

同时上到崖顶时,他领着聂风朝刀庐走去,一边问:“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聂风却还是在犹豫,一直到走进了刀庐,才终于开口:“皇影,我想……要你那颗龙元。”

他立刻转回身看向聂风,长发的年轻人当他看来时苦笑了一下:“这要求,好像太过分了。”

“不,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在刀庐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示意聂风去坐另一张椅子。

聂风却站着没动,似乎这样会让自己感觉好点,他沉默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在组织语句好说清楚两人分手那天之后发生的一应事情。

“那天之后,我和云师兄遇上了垂死的破军,他说他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想去看看自己的家人,我们送他去了,之后云师兄将自己的龙元给了他。后来我们被帝释天追上,云师兄为让大家脱困受了重伤,只有龙元才能救治,所以我给他服下了我那颗……”

聂风说得挺详细,因为太详细所以一时没说到皇影想知道的事情上,他应该知道自己在说都是不那么必要的废话,但是这样从头到尾叙述一遍好像能够缓解一点他一直极力掩饰着的焦虑——所以皇影没有打断他,也没有说什么,聂风停下来回想的时候他就沉默地等待着,等到聂风继续说下去:“云师兄服下龙元之后产生异象,他虽然杀了帝释天派来的追兵,自己也沉入地底,第二批追兵再赶到的时候我们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幸好,那时候浪……断浪出现了,他帮我们打退了帝释天的手下,然后,我就让他带着我爹娘,还有楚楚母子乘船走——帝释天要追杀的还是我和云师兄,其他人和我们分开行动更安全一点……”

聂风又顿住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其实也不需要再说下去,皇影听到这里已经足够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是一个想靠龙元长生不死的人,”他不屑地冷笑:“我一向认为,人要做什么,都应该凭借自己本身的力量去做。”

聂风也笑一下。“我也这么想,但是……”他的声音又从中哽住。

皇影叹一口气,他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聂风的肩头,随后朝房门外看去。

“你救过我的命,龙元给你理所应当,只不过……”

门外是那些比寂寞更糟的东西,为了龙元,他闭关练刀的一个月前,那些和他一起从东瀛来的人纠缠不休,从东瀛的国家大义到皇室的血脉亲情,各种言辞层出不穷又噜噜苏苏,他不是个很愿意听这种话的人,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已经答应过其他人了?”聂风问,也朝门外看去,矮胖的天皇带着手下站在门口,那张面团一样的圆脸上是笃定的神色。

他看见聂风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天皇身后那个总是多嘴多舌的瘦子先尖声叫起来:“皇影,你一个月前就答应了把龙元给天皇,你现在想反悔吗?”

“我是在一个月前答应过,不过我在更早之前就答应将龙元交给聂风。”他不耐烦地丢出一句话,那个瘦子后面的声音猛地咽了回去,像一条鱼一样张合着口,过了好一会才又尖叫起来:“你说什么!你居然想把天皇要的龙元送给外族人!你想叛国!”

他沉下脸看着门外的人。除了那个瘦子叫个没完,其他人都沉默着,最后那个叫嚣着的人也识相地闭上了嘴,退到了天皇身后。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发出比呼吸声更大的声音。像是所有的人都在苦恼着这件事情要怎样才能够圆满的解决。皇影却只是牢牢盯着天皇,早在他来中原之前,就听其他皇室中人说过这个长着一张和气圆脸的矮胖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到目前为止,还不是很想和天皇对立起来。

“既然人人都认为自己都有正当的理由,那么就干脆用江湖道解决问题。”他把目光从那张笑眯眯的胖脸上移开,冷冷开口。



聂风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相比之前和紫电的交锋,他的刀招中有刻意留下来的空隙,以聂风的能耐,完全可以抓住这看似转瞬即逝的破绽取胜。

“皇影,你这是……”再一次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听见聂风低声问。

他知道聂风想问什么,他确实是装成公正的样子偏袒了其中一方。

聂风和紫电相拼多招,胜负未分,两人都有所消耗,而他拔刀出手,先邀战紫电,给聂风留下调息回复的时间,与聂风交战时又用了两招断去一旁被聂风夺去腰刀的武士手腕,现在又在刀招中留出了供对方进攻的空隙。

聂风却没像他所想的那样乘虚而入,反而避开了他那几招。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现在的聂风比他更像个纯粹的武者——自他打算用寂寞去换一样东西之后,他就不大像初到中原的那个武痴了。

当然,聂风也许并不需要他偏袒,只是他愿意去偏袒对方。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九招。

他和紫电一直斗到第十招,最后算作平手,聂风只剩下最后两招的机会来赢走那颗龙元。

第九招上他挥刀斫下,聂风也难得地主动进攻。惊寂却还是在最后一刻停住,几乎和他同聂风第一次交手时一模一样的结局。聂风踢出来的那一脚也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地在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刻收回了劲力。

那个瘦子又用滑稽的尖声叫嚷了起来。聂风偏头去看右肩上衣衫的破处。他旋开惊寂的刀柄,从里面取出龙元,把手伸向聂风的方向。“第九招是你胜了,龙元你拿去。”

聂风真的是很有点惊讶地看着他,走上几步到了他跟前,但没有立刻伸手去取过龙元。

“皇影……”他听见聂风低声说,在对方再说出什么之前挥手打断了那句话,天皇那一方向再传过来的叫嚷声他只作不闻,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聂风手中后又拍了拍对方肩头:“你拿上龙元,马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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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5:48
(七)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天皇甩掉手上沾着的一点血,开口说。

“我就知道你在偏袒外人。”他慢悠悠地抹着唇上的两撇小胡子,看着已经深陷在紫气宗重围中的皇影,很笃定地点了点头。

皇影来不及听天皇到底在说些什么。刚才那一刀正中心脉,他现在在做的只不过是无谓的多支撑一段时间。

他在挟持天皇的时候就预料到了有可能会是这种结局,只是事到临头了,总会有些不甘心。有个想法飞快地从他脑海中掠过:也许他应该听聂风的,两人一起走。

但是两个人一起走,只怕是谁也走不了。

现在至少还能够走脱一个。

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又听见那个滑稽的尖锐声音惊叫起来:“聂,聂风!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个消息,笼罩在身边的那张大网已经从中崩裂,有人落在他身边,伸手挽住他的手臂:“皇影,我们一起冲出去!”



惊寂难得地肯呆在主人之外的人手里,傲寒六诀也发出了它本该具有的森冷杀气。

两个人一起走,看来是能走得了的。远离了那边弥漫开来的毒雾后,皇影接过聂风递回来的惊寂,他这么想着,于是也就说了出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聂风已经回过身继续向前奔走,听了之后愣了愣,然后笑起来。“真是抱歉。”他正看着对方的笑脸时,聂风又收敛了笑容,很认真地开口。

“我的伤和你没关系,”皇影挥一挥手,“那都是……”他还要继续说,前方的聂风突然踉跄了一下,跌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急忙向前踏出一步,伸手揽住了聂风的腰,左胸因为他这个动作又生出阵更加厉害的刺痛。“小心!”他一面提醒,身形也晃了一下,但总算站稳了,再向聂风看过去的时候,他皱了眉:“你刚才和紫电狂雷硬拼那一招……”

“我还好,”聂风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树干,深深呼吸了几下,也皱了一下眉:“调息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的右手还揽在聂风腰上,感觉得到聂风虽然扶住了旁边的树,大部分身体重量还是放在了他那只手上,似乎是站也站不稳的样子。他张了张口要说什么,话到临头又收回去,只是伸出左手搭上了聂风的左腕。聂风的脉象乱得很,他这么一搭就已经感知到那一招留在聂风体内的紫气在四处流窜。“紫气宗的紫气可没那么容易解决。”他继续皱眉,聂风却抬头朝他笑了笑,目光随后落在他左边胸口。

“皇影,你的伤……”聂风说了半句话,立刻顿住,像是强咽下去了什么,脸色也在这之后更加苍白,过了有一会儿才能继续开口:“你的伤伤到了心脉,再拖下去的话……你快服下龙元吧。”

“我?”皇影有些惊讶地按住了聂风伸向怀中,要取出那颗龙元的手,仅仅是手的接触,他就能够感觉到留在聂风体内的紫气奔突得较不久前更加厉害,聂风的手甚至在微微发抖。“我还好,”他放缓了声音:“你的伤更重,龙元该给你。”

聂风又笑了笑,他像是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倚靠皇影站着的,开始试着从对方身边离开,皇影微微松了一下手,发觉到不行的时候又急忙收拢了手臂。他揽着聂风在地上坐下来,两个人都喘息了一阵,而后聂风还是从怀中摸出了那颗龙元,递到他面前:“皇影,这颗龙元本来就是你的。再说,如果不是我来找你要龙元,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皇影盯了那颗龙元一会,聂风的手确实在发抖,而那只手的主人正在努力地想隐瞒这一点。

他朝龙元伸出手去,聂风似乎松了口气,在被他握住整只手的时候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皇影?”

“我已经把龙元给了你,它现在是你的。”他和声说,聂风睁大了眼睛看他,却终究没能躲过他敲在颈后的一记手刀。



皇影接住聂风的身体,长发的年轻人现在安静地躺在他怀里,单单是看上去就很美好,只是因为伤痛而皱起的眉将这种美好稍微破坏了一些。

他叹口气,看向那颗龙元。左胸的疼痛好像是又加重了,却又像没那么重要了。他用手拂开聂风被汗水粘在脸颊上的长发,力道轻柔地像是在擦拭着远渡重洋而来的名贵的薄胎瓷器。

远方有枝叶被拂动的声音传来,像是追兵,但也许是其他为了龙元来的江湖人。他握住了惊寂刀的刀柄,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枝叶拂动的声音又在一瞬间停下来,似乎是被什么阻拦住了,不久居然从来路离开。

他略松一口气,放松了握在刀柄上的手指,左胸的疼痛因为他的放松更加汹涌地卷上来,差一点就把他淹没。疼痛的大潮中,他还是再一次握紧了惊寂冰冷的刀柄,朝出现在面前的不速之客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聂风的朋友。”那个鹤发童颜的矮小老头回答说,他没有贸然接近,只是抬起手指了一下聂风:“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叫醒他来问一问,但是他现在恐怕不那么容易醒。”

皇影戒备地盯着说话的人,他居然看不透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头儿。

老头悠悠叹一口气:“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过紫气宗的人马上就会追到这里,你打算让他们抓走聂风吗?”

皇影扫了一眼怀里的人,老头的话毫无疑问地击中了他的弱点所在。他相信紫气宗的人会追到——于是他其实就只剩下了一条路可以走。他还记得聂风说起过步惊云服用龙元之后产生异象,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贸然给聂风服下龙元也许真的不是个好的办法。

“我相信你。”最后他看着那个笑眯眯的老头,开口说。



“你们两个还伤得真够呛。”

自称“笑三笑”的老头一边感慨着,一边帮皇影把聂风放在床上。

皇影仍旧戒备地看着对方的动作。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笑三笑”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本来也就和帝释天一样,更像个代号——而笑三笑刚才带他们离开树林,来到这一处时所显现的实力,绝对能够在中原武林排上名次。

“你能救他?”擦去聂风面上又沁出的冷汗时,他沉声问。

笑三笑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两道长长的寿眉皱得很紧,像是正在仔细地研究着他。

“你不是有龙元吗?”皇影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笑三笑才肯说话,也还不是回答,只是反问。直到皇影取出龙元,他才又开口说正事:“你被伤及心脉,伤势也和聂风相差无几,我刚才封住你穴道,也只能撑得一时。你不如自己服下龙元,然后以龙元之气助聂风驱除体内紫气。”

皇影看着手里的龙元。他很清楚自己的伤势如何,也知道服下龙元大概是最好的处置方法,笑三笑提出的“以龙元之气助聂风驱除体内紫气”的建议,从理论上来说也是对的。

“服下龙元之后的变异不一定所有人都能承受。”笑三笑继续说,这老头儿很奇怪地叹了口气:“聂风如今经脉都被紫气所制,要是喂他服下龙元,无法引导的龙元之气与体内紫气冲突,对他未必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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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5:51
(八)

痛到了极点,有时候反而就不痛。

聂风不习惯寂寞,也不适应寂寞,但很早之前他就习惯了疼痛。

再重的伤总有好的时候,在好之前,就算再怎么呼痛,疼痛也不会弱上半分,咬牙抗一抗,有时候真的就不觉得有多痛。



他持惊寂硬拼紫电和狂雷的合力一招,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只是不管最后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结果有多坏,他那一刀都必须劈出去。

这整件事情因他而起,皇影负伤被困只是因为将龙元给他,他却在走出一段之后才晓得回头——若是他早回来一步,兴许皇影的伤就不会这么重。他必须让皇影逃出去,再重的伤势,服下龙元也能复原,那颗龙元本就是皇影的,所谓的“十招定胜负”也无非是皇影刻意偏袒,他实在没有资格和立场做这笔以命换命的交易。

所以再怎么痛,也是他自己选的路,既然已经选择了,除了承担后果没有别的什么话好说。

他慢慢地,在那片虚浮的黑暗中握紧了拳头,这样总是能缓解一些疼痛,就算没什么作用,至少也可以提醒自己不发出呻吟声。

呻吟呼痛是最没有用处的举动。从小,聂人王和颜盈就这么教导他,江湖上的人只会尊敬强者,弱者得到的从来都不是同情,而是嘲笑。江湖上的汉子打落牙齿也就和血吞,挨了刀也不皱一皱眉头。

他把拳握得更紧。紫气已经侵入了他全身的经脉,像有棵树被植进胸口,植根在了他的血肉里,根系向四周散开,沿着血管和脉络,恶狠狠地绞缠着,扼杀掉任何和它们不同的东西。每过一刻,那些绞缠着的根系就绞得更紧一点,它们中有的盘绕上来,沉重地压在胸口,像个总也甩不脱的噩梦,让他连呼吸都逐渐艰难起来,而他每一次的努力呼吸,都会牵动那些已经延展到了手和足的绞杀者,让它们缠得紧一点更紧一点。

他体内的真气也还在艰难地流转着,却是一点点地被入侵的紫气压过去,渐渐侵蚀掉。

也许真的是没办法,他就只能做到这一步。

也许那十二年间他应该潜心修练,而不是把时间消磨在出神上;也许这十二年来他应该多照顾一下父母,多陪他们说说话,谈谈心,而不是等到父母来关照自己;也许他不应该一直坚持不懈地寻找步惊云的下落,如果他也停止寻找,说不定其他人就会认为步惊云真的死了,那么卓山就可以继续和家人们呆在一起;也许他应该找个机会,找个时间好好地和断浪坐下来聊一聊,断浪只是争胜好强,心气太旺,也太急于求成,他也并不是想压对方一头,好好地说开了断浪应该能走回正道上;也许他真的不应该相信断浪,不把爹和娘,还有楚楚母子交到断浪手上,他应该自己保护他们离开,一直送到真正安全的地方——

他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应该做的却没有做,最后为之付出代价的,是无辜的其他人。



也许是因为没什么事可以做,想点什么至少可以转移一点对疼痛的注意力,他胡思乱想了很久,也有可能没多久——反正再过多久对现在的他来说也不那么重要。

胡思乱想中有只手抚上他的额头,他听见有人在和自己说话,但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只觉得那声音像是熟悉的,想问对方是谁,又怕开了口就会呼痛。

那只手离开了他的额头,改握住了他放在身边紧紧攥成拳头的手,又有另一只手按在他丹田上,有人把真气源源不断地灌进来,似乎是要把他体内的紫气驱逐出去。



这一样是个痛苦的过程,那些已经深入了他经脉的紫气被连根拔起的时候一样撕扯着他的血肉,过了很久痛楚才慢慢消减,他又依稀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吁了一口气,灌进体内的真气却还是没有停,看来给他疗伤的是个很大方的人。

他想让对方停下这种消耗自己内力的举动,但是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那股真气抚慰体内每一分每一寸痛过的地方。

那股真气像温热的水,渐渐包裹住他全身。



皇影终于收了手,细心地把聂风面上粘着的长发给拢到耳后。因为疼痛和后来疗伤的缘故,聂风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应该要换一件干净的,笑三笑也确实为他们准备了换洗的衣物。

他把手放在聂风的腰带上,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解开,脱去汗湿的衣物后他立刻就拉起床里的被子裹住了聂风的身体,聂风在他这么做的时候轻轻动了动,嘴唇也翕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

“怎么了?”他俯下身子到对方口边,却没听见什么声音,只能低声问。

聂风没回答。他盯着对方的嘴唇看,唇上有着干涸的血迹和泛白的伤口,他原本是要等着聂风再说什么,却在不知不觉中又俯下身去,轻轻吻上聂风的唇。



湿热的嘴唇覆上来的时候聂风微微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吻着自己的人是谁,只知道那个人温柔地舔舐着自己唇上的破处,在这个过程中是在尽可能地不弄痛他。他试着要睁开眼睛,却又累得很,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但是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怎么了?”他努力地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吻着他的人从他唇上离开,轻声问。他现在听得清那个声音了。

“……皇影?”

“是我,”那个人回答着,唇又落下来,亲吻着他的面颊:“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聂风松了口气,他本来想回答“没什么”,话到了口边却因为喉中火烧一样的干渴改变了。

有温热的水通过覆上来的唇流进了口中。这种接触太过亲密,是应该拒绝的。他这么想着,却还是想多喝一点。

“还会痛吗?”也许是喂完了一碗水,那个人又问,一边托起了他的右手,吻着掌心。有点痛,又有点微微的痒。

“不会……”他习惯地给出回答。



皇影叹口气,他吻着聂风的掌心,舌尖轻轻滑过那一排半月形的伤口,又含住了聂风沾血的指尖,舔吮着。聂风的手指在他口中动了一下,似乎不大适应被这样对待。

“没事的,不会弄伤你的。”他柔声说,抬起眼时却看见聂风又咬住了下唇。

“又有哪里痛了吗?”他握住了那只手的手指,避免聂风又习惯性的握拳,然后才问。

聂风没出声,只是右眼的睫毛在不住抖动着,过了一会终于睁开了眼。“皇影……”他看着聂风盯了一会帐顶,又把目光转过来:“你……”这个字之后聂风的口型变了很多次,但是始终没能说完这句话。

“我喜欢你。”他回答说,又一次俯下身去亲吻对方的嘴唇。聂风的唇在颤抖着,又连带的整个人都开始微微发抖。他双手撑在聂风身边,发觉到对方发抖而想离开时却被聂风握住了右手的手腕。

“你……帮我,是因为喜欢我?”聂风又问。

他要给出肯定的回答,但直觉告诉他聂风的问题似乎没那么简单。“别想那么多。”最后他这么说,左手开始在聂风的腰侧轻轻抚摸,那处的肌肉因为紧张而一瞬间绷紧,又在他耐心地爱抚下渐渐松弛。聂风的左手也放开了他的手腕,和右手一起慢慢攀上他的肩。

“对,就这样……”他柔声说,再次吻下去的时候挑开了聂风的齿关,吮住了对方有些惊慌的舌。这一次深吻结束后聂风在他身下喘息着,抱着他肩头的双手扣得很紧,指尖几乎要扣进他的血肉里。“你太紧张了。”他又叹口气,偏过头去吻身下人的耳垂和颈侧,又开始轻轻地啮咬着对方肩颈交界处的肌肤。

聂风的喘息声更加急促,像是在强压住惊慌地承接着他的亲吻,当他的右手滑到腿间时更发出了惊叫声,但在这之后就咬紧了牙关,不再肯发出任何声音——是种无谓的,又很可爱的小固执。

“没关系的,叫出来也没关系。”他不由得笑了起来,放缓了手上的动作,聂风把他的肩头抱得更紧,甚至欠起了半身,把脸埋在他右肩。他急忙伸出左手环到聂风背后托住,聂风的后背又沁出汗水,沾了他满手。“说过没关系的,”他又想笑,还是忍不住叹气:“是舒服,还是不舒服,你得告诉我,我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得知道你喜欢什么……”

聂风在他肩上摇了摇头,呼吸的频率比刚才更加急促,身体的温度也升高到他都觉得烫的地步,在他加快右手的动作时终于还是发出了细小的呜声。



皇影的手滑到腿间时聂风惊叫出声,刀客覆着硬茧的指掌套弄着那一处,不快也不慢,力道也恰到好处,他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在快感的冲击下再发出什么声音。

他不太习惯被这样对待。扣在对方肩头的手又加大了力量,但是不管怎样强力抑制,他还是能听见自己发出的细小声音。

“你真的太紧张了。”皇影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听起来不像是个刀客,而像是个温柔的情人。“这样很舒服不对吗?别勉强自己……”那个声音又说,那只手也加快了动作,手指是握久了刀柄的粗糙,却能够给予更好的刺激,他更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从淹没全身的感觉中抽身出来。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听见搂着自己的人发出的低沉笑声,也不知道紧密相贴在一起的两具身躯到底是更出于谁的主动。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对方的肩头,又在皇影的手指擦过顶端时发出遏制不住的叫声,那一瞬间他全身绷紧,任何事情都无法思考。

大脑重新开始运转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躺在皇影怀里,有细密的吻落在额头和面颊、嘴唇上,他觉得自己也许该说点什么,但是刚张开口就被对方吻住了,又是一个很长的吻,让他刚刚下降一些的体温再度升高,原本似乎清醒了一点的头脑又有些迷迷糊糊。

“感觉怎么样?”皇影离开他的唇,但仍旧贴得很近,那只右手慢慢伸到了腰后,向下抚去。

他习惯性地向前方躲避,正撞进了对方怀里。“你很害怕?”他又听见皇影的声音。

“不……”他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这个答案,然而皇影叹息着吻他:“没事的,没事的,我们慢慢来……”

他贴近了前方的身躯,也许是因为服下了龙元的关系,皇影的身体和他一样火热,呼吸也快得很,有种急不可耐的感觉——他是应该为对方做点什么的。

“不要紧……”他轻声说,皇影的手反复地抚摸着他大腿后侧,从臀际一直到膝弯,有种很爱惜的感觉。

他又和先前一样,觉得全身燥热,尽管如此,还是忍不住要更贴紧对方,贴近了反倒会好受些,很像是高烧的症状,即使全身火烫,却总是觉得冷。他抱紧了身前的人,双手在背后紧紧相扣,又迟疑着,还嫌接触部位不够多地抬起正被温柔抚摸着的腿,跨上了对方的腰。

皇影也把他搂得更紧。“要是不舒服,就让我停下来。”他听见说话的声音,却没有照做,皇影的手指滑进身子的时候他觉得疼痛却没有出声,然而对方还是有所觉察地停了下来,吻着他的耳垂和额头,直到他稍稍放松才再次向里深入。

“不要紧的……”他又喃喃着,继续试着放松。一直接受着的温柔对待中他似乎终于意识到可以把自己交托给对方。只是有件事情他还是不大明白。

“皇影……你为什么喜欢我?”

再一波快感袭来时,他含糊地问,身体上方的人说了句什么,他却只能听见那个温柔的声音,分辩不出那到底是哪些字句,于是更加用力地抓紧了对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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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10 回復: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5:52
(九)

皇影醒来的时候发现手臂里空空如也,他坐起来,朝床外看去,衣服已经穿得整整齐齐的聂风背对着他坐在桌边,也不知道到底坐了多久。

他下了床,披上一件衣服走过去,双手按上聂风肩头,聂风在他手下挣了一下,还是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向后问:“皇影?”

“当然是我,要么还会有谁?”他一只手仍旧按在聂风肩上,另一只手顺着肩头的弧度朝手臂滑去,聂风下意识地抬手阻止,就被他反手握住——那只手冷得很。

“怎么这么冷?我弄伤你了?还是很痛?”他握着那只手问,又俯下身到聂风耳边,声音更加柔和:“不舒服的话就不要急着下床。”

聂风笑了一下,试着抽回自己那只手。“不是,我只是随便坐坐。”

他放开了聂风的手,自己的手还是按在对方肩上。聂风好像是想转过身来说些什么,却只是侧了一下肩头,过一会儿又开始坐着发呆。

他不得不叹气,叹完之后弯下腰把人从椅子上托抱起来,聂风一声低呼,在被他放在腿上后睁大眼睛望过来。“皇影?”



皇影的手贴上腰间时聂风差一点就要跳起来,在接下来的亲吻里他终于安静下来,皇影离开他的唇后他轻轻吁一口气,犹豫着靠上了对方肩头。

皇影的手掌在他腰间轻轻按揉着,力道用得刚好,他闭上眼睛,觉得真有点倦。被皇影抱着往床边走去的时候他想和抱着自己的人说些话,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受点了没有?”皇影把他放在床上,自己也在旁边躺下,然后问。

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之前很痛吗?”

他摇一摇头,仍旧没说话。

“你坐在那里想什么?”

这按理来说是个必须用语言回答的问题,然而对他来说仍旧不用开口。

他又摇了摇头,不过在这之后还是补充了一句:“我没想什么,就是坐坐。”

“还早得很呢,还有一会儿天才会亮,你伤刚好,得多休息一会。”

“我的伤已经没事了。”他又睁开眼睛去看皇影,目光滑到了对方赤裸的左边胸口,那里有道险恶的伤痕,不过看上去已经完全愈合了,不会再给受伤的人带来什么威胁。“你的伤……怎么样了?龙元治好它了?”

“好了,”皇影回答着,抬手抚摸他的头发,“等你休息好了,我们一起去找断浪。”



“不,那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因为我的事情害你受重伤,已经够糟糕了。”

在皇影完全没有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话的情况下,聂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扣住了对方的腰,本能地觉得,如果不马上抓住,下一刻聂风就会离开,独自一人跑去找断浪。

“那是我们的事情。”他纠正说,加重了“我们”两个字的语气。

聂风呆了一下,好像很惊讶他会这么说。“这事真的和你没有关系。”过一会儿聂风叹了口气,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之前那件事……那只是龙元造成的,再说我也不是女人,没有什么负责不负责的说法。事实上……那时候我只是想证明我还活着……”

“你可以继续找理由,不过是不可能说服我的。”他抚摸着聂风的颈侧,那里有他留下来的痕迹,聂风在说话的时候目光游移不敢正视他,这足以证明那些解释是假的。“我喜欢你……不是因为龙元,是因为我喜欢你。”

聂风又一次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又一次对他的陈述矢口否认:“不对,皇影,没那回事。”为了表示自己的肯定,甚至抬起一只手,把他向后推去。

皇影很容易就抓住了聂风推过来的那只手,聂风的手还是冷的,他轻轻揉着那只手的手指,又把手拿到了口边,亲吻着指关节,聂风的手指在他吻上去的时候僵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有所动作。

那只手慢慢翻转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掌。聂风的手指已经渐渐暖起来,只是还没有达到正常的体温。

“皇影,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聂风的表情和语气都是困惑的,握住了他的那只手之后也不知道是应该把那只手拉向自己,还是同着自己的手一起向他的方向伸过来。

他把聂风的手按到了自己心口。“不知道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去想,你先听我说,”确定聂风的手掌贴住了胸口后他才慢慢放开了自己的手,“我喜欢你,你知道这个就行了,别管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会帮你的忙,我会和你一起去找断浪。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这你应该知道的。”

聂风闭上眼睛,那只原本贴住他胸口的手横过了他胸口,来到背后搂住他。“我想睡一下,”搂住他之后聂风喃喃开口:“也许醒过来之后,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他又笑起来,凑到了聂风耳边:“如果醒过来之后我还这么想,我们就一起去对付断浪,怎么样?”

聂风犹豫着,像是很难下决定,他等了很久才得到回应:“那好吧,你别……勉强自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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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11 回復: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5:53
(十)

笑三笑皱着眉,他皱着眉的样子很是滑稽,因为表情分外严肃也就格外的滑稽。

“断浪拿到了一颗龙元,”他皱着眉说,又挥了挥手:“所以,你……们会遇上更大的麻烦。”他颇费了一番力气把“们”字加上去。

聂风没说什么,他看上去是完全恢复过来了。“我知道了,多谢前辈提醒。”

笑三笑点点头,看着那两人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哎”地叫了一声,聂风和皇影转头看来时,他又皱了一下眉,然后咳嗽一声:“没事,没事,你们去吧。”



断浪给出的一月之限在聂风赶到原来的地牢所在地时早过了许久。他赶到的时候还没有进门就嗅到了一股不祥的血腥味。

屋里暗得很,一丝光也没有,窗子都被封死了,他推开门进去,第一脚就踩进了粘腻稠滑的液体里。有很细的呻吟声飘过来,很近,也是很熟悉的,他站在满地鲜血里,有一刻动弹不得,过了那一刻才像猛然清醒一样冲上去。

颜盈吃力地抬起头看他,一头白发的妇人痛苦地喘息着,还在试图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抚摸儿子的面孔,他握住母亲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体温几乎要降到和那只手一样的程度。

“……风儿……”妇人笑了一下,微弱的呼吸吹拂在他倾向前的面孔上:“别浪费……别浪费真气了……娘……活不成了……”

他全身一阵冰凉战栗,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断浪……他是不能相信的……”妇人继续说着,吐息艰难,断断续续,却又坚持着一定要说下去,像是一定要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别再……妇人之仁……”

他一径点着头,这时候母亲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下来,只要她能够活下来。

颜盈的声音却越来越轻,他再怎么努力地催动功力,她的气息还是越来越微弱,也许真的是身上的血快要流尽了。“……娘……很后悔……很后悔当年离开你……你别怪娘……”

“我从来没有……”他开口说,自己也听不清自己的声音,颜盈的声音却清晰得很,那么微弱的呼吸声都一声声清清楚楚地钻进耳朵里:“……娘真想……好好地照顾你……风儿……”

他继续点头,一旁点燃的油灯昏黄的光芒被泪水晃得一片模糊,颜盈似乎是又笑了一笑,又发出了声痛苦的呻吟,那一只抚在他面上的手更冷了。“娘知道……你一直是……你一直是好孩子……”

妇人胸腹间的那柄刀深深插入了身后的廊柱,他颤抖着手指握上了被血染红的刀柄。

“……把刀拔出来……”颜盈催促着他,妇人冰冷的五指扣在他的手腕上,不知为什么,居然能扣得那么紧,“你用这刀……替娘报仇……”

他向后抽刀,刀刃离开人体的时候没有多少血随着喷溅出来,颜盈的喉中发出最后的声音,像一声痛苦的叹息,向前扑倒在他臂弯上,他扶住母亲的身体,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四周的一切也都不复存在,只剩下手中那具温度流失的尸体拖着他向下坠去。过了很久他才听见有人在嘶嚎着,声音听起来像一只绝望的兽,又再过了许久,他才听出来那是自己的声音。



油灯的光跳了一下,熄灭了。黑暗又笼罩住了整个房间。皇影在这片黑暗中走过来,半跪下去把手放在聂风肩上的时候,聂风正把脸埋进怀里搂着的,渐渐变软的尸体的苍苍白发里,他右手里还握着那柄染血的刀,皇影小心地掰开他手掌时,被握裂的刀柄碎片落下来,掉在凝结的血泊里,剩下的深深嵌进他掌心。

“风,让聂夫人入土为安吧。”皇影这么说的时候他转过头去,神色茫然地瞪着眼前人,等到终于认出对方来后张了张口,却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像刚明白皇影在说什么的,抱着弃世的母亲吃力地站起来,转过身,拖着脚步向门外走去。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他抱着颜盈的尸体走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个合适的地方,跪下来用手刨开那里的泥土。



皇影一直跟在聂风身后,聂风开始用双手刨开泥土时他也在一旁曲下膝,却没有开口劝说。聂风像是根本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功夫,挖掘得居然很吃力,在他的帮助下才挖出一个足够深广的土坑,把颜盈放下去,然后填回泥土。

青丝白发,红颜枯骨,人生一世,尽归尘土。

把最后一抔土堆到坟头后,聂风跌坐在身下的泥泞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皇影以为他会流泪,打湿他面孔的却只有斜飘的雨丝。

他移过去,捧起聂风垂在身边的手掌,那两只手沾着染血的泥土,挖掘中已经有指甲翻了起来,还有的已经脱落了,他撕了块衣摆小心地擦拭着,聂风依然一动不动,好像根本失去了痛觉,直到被他揽住肩,亲吻着额头时才终于动了一下眼睛,抬起来看他,抽动了一下嘴角,应该是要露出个笑容,却在最后倒进他怀里,完全丧失了意识。

皇影搂住了聂风向下滑去的身体,他有些担心地搭上对方腕脉,凝神片刻,突然诧异地扬起了眉。聂风的脉象有些紊乱,鉴于伤心过度的状况,这是很正常的,但是紊乱之下还隐藏着另外一种症状,他不是很精通医理,所以也不清楚自己的结论是不是错误的。



另一个矮胖的老头换了只手,继续搭着聂风的脉象。他和笑三笑个子差不多,只是容貌丑陋,形容猥琐,教人一看就没有好感——偏偏这样的人还有一身通神的医术,教人不得不对他好言相求。

“怎么样?”皇影忍不住开口催促。这个号称神医的老头已经搭了一炷香时间,就算是个庸医,也差不多该有结论的。

神医斜过眼睛看他,灰白的眉毛打了个结。“我正在想该怎么说,”他收了手,摸着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若有所思地开口:“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回遇见……也许我应该说‘恭喜’?”

“说句我能听懂的话。”皇影不耐烦地继续催促。

神医眨了一下眼睛。“好吧,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他有的是你的孩子。”他翻了一个白眼,继续摸着胡子,开始啧啧连声:“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究竟干了点什么。你们东瀛人真是够有本事的。”

皇影也难得地有点混乱,在更加混乱之前他让自己从基本上不可能有解的苦恼中摆脱出来。“你先别管是怎么回事。我想知道的是,这会对聂风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神医又皱了皱眉:“现在还不好说,我说过,这也是我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我只能说,要想没问题,你们最好留在我这,否则,出了点什么事,别来找我的茬。”说着话,那个矮胖子已经跳下了椅子,朝外走去,一边摇头晃脑自言自语:“该弄点安胎药?也不知道平常的有没有用……”

皇影没再去理会神医,他在床边那张椅子上坐下来,看着仍旧处于昏迷中的聂风。

聂风的脸色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不时皱一皱眉头,像是正被噩梦缠绕着,被他握住手掌后才稍微好了一点。他把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聂风的小腹上,然后自己也皱了皱眉。

神医得出的结论实在太匪夷所思。他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也还不知道“如果”是真的,那么要怎么做。

他很仔细认真地思考着每一种可能性,直到听见聂风的声音:“我在哪里?”



得到答案后聂风还是用了一段时间来让自己确定这个事实。“我娘她……”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收住声音靠上床头,用手掌捂住了眼睛。

“节哀顺变。”皇影这么说的时候他苦笑一下,更用力地按紧了双眼。他的眼睛痛得很,像被什么狠狠蛰着,那应该是泪水,但他同时又觉得双眼干得难受。

“她是我害死的……”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好受一点。皇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那只手上有着能令人放心的温度和力道,他却向后缩了一下。

“害死聂夫人的是断浪,不是你。”皇影收回了那只手,然后坐到了床边,伸手搂住他。

他又苦笑了一下,不想再辩解什么,只是从皇影怀里挣脱,打算下床。

皇影很快地按住了他:“你等一下,神医去找药去了,还没回来。”

“我没什么问题,也就是悲伤过度了。”他觉得皇影有些担心过度的,但是按在肩上的那两只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他有些诧异地默运内力,一周天后并没有任何不适:“我真的没事。”

皇影突然叹了口气,他松开了手,坐回椅子上,聂风看向他,发现他神情十分严肃,于是也不自觉地坐端正了身子。“我不是指你受了内伤,我是说……孩子的问题。”

聂风完全是茫然地看着他,像是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有点好笑地问:“皇影,你说什么……孩子?”

“是……”皇影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说,幸亏这时候出去找了药回来的神医慢悠悠进了门,把手里的小瓷瓶放到旁边桌子上之后,那个形容猥琐的矮胖子背着手笑眯眯走过来:“确实是孩子的问题没错——当然你晕倒未必是因为怀上孩子的缘故。老实说,我很想知道你们两个干了什么,或者是吃了什么。”

聂风的表情是震惊过大导致的一片空白。皇影很是担心地看着他,神医也盯着他看,一面又说:“生米都成熟饭了,我看还是考虑一下到底怎么样处理后续的事情吧……”

“我一定是在做梦,等我睡醒了就没事了。”他打断了神医的话,翻身朝里躺下,拉起被子把整个人都蒙在里面。被子外头的两个人都齐齐“哎”了一声,而后神医似乎很不满地啧啧连声:“这事情是奇怪了点,可还是得面对的,说实话,也没什么特别大不了的……”

那声音一个劲地朝被子里钻,显然这床被子薄了点,他皱着眉,强迫自己睡着,也就确实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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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12 回復: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5:54
(十一)

聂风决定睡觉之后,皇影和神医到另一间屋子里琢磨了很久这件事情。神医几乎翻遍了自己的妇科医案,也没有找到类似的记载。“我这医案里头,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多得是,像聂风这种情况,嘿,别说是我一个人,再多找几个名医估计也没人见过。”他拍打着厚厚的医案,又斜了眼睛朝皇影看:“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了?就是上床那么简单?”

“你觉得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皇影没理睬他那个问题,口气不大好地反问回去。

神医捻了两下胡子,又开始啧啧连声:“遇上这种事我也不得不说一声难办了,我还是原来那句话,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直到我想出办法为止。”他说完这很有点像废话的话,又盯着皇影:“你好好想想,你们两个上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没有谁给你们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皇影再次回忆了一下。“龙元算不算?”

神医搓响了手指,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很兴奋地来回踱着步子:“很有可能!龙元那玩意儿我也是只闻其名,完全不知道那鬼东西的药性如何——很有可能就是那东西的问题。”他用了三个不同的指示代词来形容龙元,然后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再一次看向皇影:“老实说,我还以为聂风和步惊云两个人早就勾搭上了,没想到聂风是搭上了你,老实说这么一想,这孩子的事情还真说不清……”

下一瞬间他就一脸冷汗地盯着架在颈前的惊寂刀金色的刀身。“你……你可是有事求我的……”他色厉内荏地提高了一点声音。

“我认为现在是你有事求我。”皇影冷冷地开口。

神医额头上的汗水开始往眼睛里流,他想抬手擦汗,手抬起了一点又放下去,继续盯着那柄刀。“你在威胁我。”

“那又怎么样。”皇影的声音稳得很。

“连步惊云都没有要挟过我!”

“我不是步惊云。”

神医额上的汗水已经流进了眼睛,他忍不住叫了起来:“好吧好吧,今天算我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栽了!可是皇影你也别太过分!聂风的事情上你总还是要用到我吧!”

皇影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像在考虑,而后才慢慢收了刀,在他摸着脖子松口气的时候又冷冷说:“我暂时留你一条命,你最好老实点。”

神医矮胖的身体很敏捷地“滚”到了一边,他摸着脖子咬牙切齿:“皇影,我就不相信你真敢杀了我!”

“你可以试试看。”皇影懒得和他多说地把惊寂插回刀鞘内,一边皱眉向门外望去,然后在神医愤怒地咆哮之前消失了踪影。



聂风脸色不大好看地看着拦在前方的皇影。他抢在对方说话之前开口:“我必须去找断浪,爹和楚楚母子还在他手上,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问题是你现在……”

聂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皇影的话:“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一定是老糊涂了才会那么说。”

皇影看着面前的人。他几乎可以确定,聂风其实是相信神医的判断的,现在的话只是基于本能的拒绝。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在断浪的事情上,我不希望操之过急。”他退了一步,把话题转到了其他方面。

聂风吐了口气,看上去冷静了一点。“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该回原来的地方去看看。”



那栋半坍的废楼里除了满地的血和弥漫其中的血腥味什么也没有。断浪和他的手下在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东西。

从废墟里面走出来之后皇影忧心忡忡地看着聂风。聂风的脸色又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断浪不可能这样销声匿迹的。”聂风又这么说,声音满含焦虑,又含着一丝因为太过焦虑而无法掩饰妥当的痛楚。

“你不舒服?”他问。

聂风很快就否认了,不等他再问什么就立刻建议:“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话音没落就已经飞掠出去。

聂风以轻功称神,吸收了龙元之力之后更是追风逐电,皇影仍逊上一筹,他紧跟在聂风身后,不知道聂风要去哪里,也没有问。他对断浪并不熟悉,也不屑去认识断浪这类人——就连破军他都颇为不齿。只不过“小人难防”确实是条千古不变的真理。

聂风来来回回找过很多地方,包括乐山的凌云窟。长发的年轻人站在大佛膝上,望着那个深深的黑黢黢的洞口发了一会呆。皇影听说过中原的凌云窟中藏着只名叫“火麒麟”的异兽,也听说过聂家人体内流着麒麟疯血,只是还不清楚聂风为什么会来这里。他看着聂风又是一片空白的表情,并不问原因。他一向觉得,很多时候,“为什么”并不是必要的问题。

“我和断浪,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聂风却突然开口了。“很多年前,我们每年都约在这里祭拜父亲,并且比武,断浪几乎每次都输,但是看上去并不生气,第二年他的功夫总是比前一年强上很多。那个时候我们是很好的兄弟,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完全变了样子,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

人的变化是很正常的事情。皇影很清楚这一点。他自己的变化就很大。

聂风却好像不适应这种变化,他不习惯断浪的改变,大概也不习惯其他人的,甚至是自己的改变。

“我不知道那些年里面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开始追名逐利,不择手段。我以为他是被火麟剑操控了心智,可是火麟剑碎了之后他还是这样。他说我和步惊云总是压他一头,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压制他,我只是想把他带回正道上来。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邪道上一路走下去,不闻不问?”

皇影不清楚聂风到底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些话,聂风也未必是专门跟他说这些话,这么说大概只是想宣泄心情。他只是觉得聂风像是个一直没能长大的孩子,抱着一些单纯的想法不肯放手不肯变通,而那些在复杂的江湖中显得可笑的想法之所以会单纯到这种程度,并不是因为一直被死板地教导着,而是恰恰相反地没有经过长者妥善的言传身教。

聂风安静下来。言语发泄过之后他的感觉也许稍微得好了一点——就在皇影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一直站得笔直的人突然弯下腰去,一只手扶住了旁边的石壁,另一只手按住了腹部。

“风?”他惊呼了一声,赶上去扶住聂风,聂风松开了石壁,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聂风的手手心里满是冷汗,背后的衣衫也被一瞬间冒出来的冷汗浸成了深一些的颜色。

他用一条手臂环住聂风的腰,另一只手捂在聂风按住腹部的那只手上。不需要任何医生,甚至根本不需要诊脉,他知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只要他相信神医的判断。

“我们马上回神医那儿去。”他不容置辩地开口。

聂风抬起脸,似乎想争辩,最后话还是没能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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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5:55
(十二)

“聂风,你现在该相信了吧?”因为第一次的判断被否认耿耿于怀的神医哼哼着开口,这个五短身材的家伙脸色难看得很。

聂风没有理会神医,他看上去谁也不想理睬。他被皇影带来的时候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神医花了点功夫才治好他,他却一点道谢的意思都没有。

“我的医术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我跟你说,你这种事情我是第一次遇上,不过只要你老实点,就不会出什么岔子!还有,别给我充英雄好汉硬撑着,有哪里不舒服趁早开口,否则出了事情我一概不负责!”神医的口气很不好,或者干脆地说就是很糟糕,他斜一眼皇影,又恨恨开口:“我还没活腻呢!可不想被你拖下水!”他说完后等了一会,看见聂风仍旧没什么反应,于是又恼火地吹胡子瞪眼了一会,才转身走出去。

聂风继续呆坐了很久,才终于动了一下,他又开始伸手去拉被子。站在床边的皇影眼明手快地按住了他拉着被子的那只手:“这件事是真的,你再装睡也没用。”

“我只是打算休息一下,然后想想以后该怎么办。”聂风也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所以皇影马上断定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那你休息吧。”他放开手,回手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来。聂风本来要躺下,看见他的动作又坐直了。

“你听到了神医刚才说的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就要马上告诉他。”在椅子上坐稳了之后,皇影开口,同时伸手在聂风腿上拍了拍:“你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

聂风盯着他看,脸上那层果然是硬装出来的平静开始露出些微的裂痕,不过还是在努力维持那种状态。“皇影,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看着。”

“好吧,我乐意看着你。”他很痛快地改了个说法,在聂风噤住的时候进一步解释自己的行为:“我认为你就是在等着我走开——然后溜走。”

聂风又直直看了他很久,最后还是让步了:“我还是不大能接受这件事情。”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聂风回答得很快,一面低下头看着被自己下意识地放在肚腹上的手,皇影看见他真的很困扰地皱着眉。

“我是问……”又考虑了一下,皇影斟酌着字句再次开口:“我是问你打不打算要……这个孩子?我是想,神医大概会有办法……”

聂风整个人都震了一下,抬起头很惊讶地看着床边的人。“我……”他吐字甚至有点畏缩,很紧张地做了几下吞咽的动作才又开口:“让我想想……”这么说了之后又问:“可是你……你怎么想?”

皇影因为聂风的反应结结实实地呆了一下,他很确定自己刚才的问话就已经是把主动权交到了聂风手里让对方全权选择。

可是聂风看起来似乎并不希望把选择权抓在自己手里。

他沉吟着,看着又垂下头去盯着手背的聂风,许久之后起身坐到了床边,抓过聂风一直盯着看的右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拍了拍:“你别想了,这件事情我来做决定——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孩子。”



神医紧紧皱着眉看着从门里走出来再回手轻轻把门带上的人。他这辈子都难得有一次愁眉苦脸——不过看来他的愁眉苦脸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真的确定聂风的孩子是你的?”他挑衅地仰起头,很可惜的是因为身高相差太大让这个动作里含着的挑衅意味打了好几层折扣。

“少废话。”皇影很简明扼要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神医噎了一下,脸色被这一下噎得发青,而后他就提高了声音用鼻子哼出两句话:“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只有你这从东瀛来的才不知道聂风和步惊云之间的关系不正常。”

皇影只是朝他伸出手:“药给我。”接过那只药碗后,便不管他面肌抽搐到何等程度地转身拉开门走进去,又尽可能轻得关上房门。



“我找到云师兄之后,没和他上过床。”醒过来喝完那碗药之后聂风靠着床头,开始了又一次的发呆,皇影走去把空了的药碗放到桌上时,他突然在背后开口。

皇影有点奇怪地回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是说,十二年前,我确实和云师兄上过床,但是十二年后,我再没和他……”

皇影实在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不出来聂风为什么要突然这么说,颇为用心地回想了一会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没问你这些。”他叹口气,走回到床边。

聂风抬头看过来:“我认为应该告诉你。”他看起来很认真,语气也和表情一样。

皇影也想让自己认真一点,但总是忍不住露出笑容。“你在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摸了摸聂风的头发,这种看上去像是长辈对待晚辈的动作让聂风有些不满地侧身向旁边躲去,同时微微皱眉。他收回手在床边坐下时聂风就向床内挪了一下,既可以说是空出位子来让他躺上去,也可以说是向里面躲闪。

他选择了第一种可能性,聂风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在躺下去之后明显紧张地和他在中间保持着一定距离,他在心里比量了一下床和身上被子的宽度,得出的结论是聂风大概有一半身子在被子外面。

“过来一点。”他开口说,聂风没动静之后改用带着些命令的口气把刚才的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再等了一会,那边终于有了动静,聂风的右手在被子底下慢慢伸过来,试探着抚上了他左手的手指。

他握住那只手,本来是想用力把人拉过来,在短暂的考虑之后还是自己移身过去,聂风又动了一下,不过没躲开他的拥抱。

“有些事情,想起来会很累的话就不要想了。”他对怀里的人说,聂风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当然更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只是又向他怀里靠了靠,他于是也不再说话,只是挥手拂灭了桌上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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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14 回復: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5:56
(十三)

“我看你是真的把他当成宝了,”神医扬了扬灰白的眉毛,翘起条腿来在那只鞋底上敲着烟锅子:“他长得是还不错,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

皇影将惊寂插回刀鞘里,朝正坐在不远处的树下闭目养神的聂风走去。他懒得理会神医,这个形容猥琐的矮胖子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这种人物的话他一向觉得没有理睬的必要。

聂风好像是又睡着了,在他弯下腰去把吹到面上的发丝拢到耳后时都没醒过来。这段时间里聂风确实很容易疲倦,以他当年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只不过还是会让人有些担心。

“他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长得挺快的,”神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跟了过来,叼着烟杆头吧嗒吧嗒抽着,又开了口:“大概用不了十个月,我看按照现在这样子,下个月估计就行了。”用正常的口气阐述完自己的观点,他又转到了不那么正常的路子上:“我现在是越来越好奇龙元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功效了。”

“据说还有一颗龙元落海失踪,你大可以去海边撒网捕捞。”

得到这种回答的神医哼哼了两声,提着烟杆想往旁边的树干上敲打,却在皇影的目光下收回了手,讪讪地走向更后面的一间屋子,这地方除了他们两个似乎还有别的人在,不过目前皇影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去管别人的闲事。

他在旁边坐下来,过不久聂风睁开眼睛,盯了头顶的树叶一会目光才转到他身上。“皇影,江湖上又出了什么事情?”

聂风过段时间就会这么问一回,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问题和自己给出的回答:“没什么大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有事情也管不了,等好了再想了。”这次答完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神医说,大概只要到下个月。”

聂风松了口气,很明显他极不适应这种状态。“再拖四五个月我真想死了算了。”他用玩笑的口气说,而后打算站起来。

皇影很快就把他托抱起来,这让他皱了皱眉:“我真的觉得我可以自己走的。”

“我不这么觉得。不过如果你不想听到这种说法,我可以换一个:我喜欢抱你。”

聂风又皱了一下眉,没再说什么。他似乎正在逐渐地习惯这种关照,尽管总还是会对此发出些小小的抱怨,但也就是口头上的抱怨而已。

“最后一个月我可不想出任何问题。”皇影叹口气这么说的时候他也附和道:“我确实也不想。”然而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再问:“皇影,江湖上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很清楚断浪的性格,他既然有了龙元,是一定不会让江湖风平浪静的。”



皇影把手里的人小心放到床上。“江湖从来就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他这么说了,想想还是续道:“断浪不知道从哪里又找到了一颗龙元……”说话同时他伸手按住要坐起来的聂风:“所以你最好现在老老实实呆着,等这边的事完了,养好了身体,才能去对付他。”

聂风如他所说地“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只是抬起手盖住了眼睛。“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皇影也无法代答,虽然他认为这和断浪本身的个性有很大关系,但这么说是没有办法让聂风不再在这一点上纠结。聂风外表云淡风轻,似乎潇洒不沾俗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心却重得很。

“这时候你想什么也没用了,还是按照你们中原的俗话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拍了拍聂风的手臂,过一会在聂风身边躺下来:“我陪你躺一会。”

聂风没拒绝,也把盖在眼睛上的那只手拿下来,向床内挪了挪,已经是很习惯他的陪伴了。

聂风没再说什么问什么,他也就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听着身边聂风的呼吸声从一开始的有一些紊乱到渐渐平稳,再到匀净悠长。

他以为聂风已经睡着了。

然后聂风靠了过来,声音很轻地问他:“皇影,你会喜欢我多久?”

“比你想象里的要久得多。”他很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过手去在聂风身上拍了拍。

聂风又安静下来,他也重新闭上眼,直到有人开始亲吻他的面颊和唇角。聂风的吻轻得就像是点水而飞的蜻蜓,只要受到一点惊动就会立刻抖抖翅膀飞到不知何处去,他于是一直闭着眼,聂风的唇最终的落点是他唇上,亲吻之后舌尖又开始轻轻滑过他的嘴唇,他笑起来,又在偷吻自己的人要躲开的时候欠起一点身子吻住了对方的唇,聂风的眼睛先是睁大,然后又闭上,开始回应他。

他确实很享受聂风的主动,但是有些时候——比如说现在这种情况下——又不得不在亲吻之后和对方拉开一点距离。聂风的脸很红,右眼里闪着湿润的水光,很有点诧异地看着他,他也只能笑一笑,再拉起被子覆在对方身上,又在被子上轻轻拍一拍:“现在还不行……等一个月之后……”



一个月后神医在把麻沸汤端给聂风,然后恶狠狠地看着用一种看待屠夫的目光紧盯自己的皇影,然而一时也不敢说什么。

“不会有事的。”聂风拍了拍皇影的手背,他喝完了麻沸汤,小心躺下,不久合上眼睛。

皇影继续盯着那个五短身材的矮胖子,他本来以为紧张的会是聂风,却没有料到自己才是最紧张的那一个。

“你到底想怎么样?”被他盯着的时间再一长,神医终于忍无可忍地压着声音嚎叫起来。

皇影嘴角抽动了一下,干咳了一声终于松口:“干你该干的事情。”



终于结束任务之后神医觉得自己差点就要被皇影的目光在身上刺出两个透亮的洞来,在那种时刻不离的监视下他出了一身臭汗,甚至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站了没一个时辰就已经双脚发软,而且有了肾虚的症状。

皇影后背的衣服同样被汗水湿透了,他甚至得放开聂风的手以免握得力道太大。直到神医把孩子递给他后他才总算镇定下来。

就和之前判断的一样,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看上去都正常得很,既没多一点不该多的,也没有少一些不该少的,哭声也大得很,听久了会觉得这两个小家伙是在比赛,看谁的哭声更大,更持久。

皇影从开始练刀以来还没有怕过任何人,对着这两个比赛着嗓门大小的软绵绵的小东西,他心里却陡然升起一阵寒意。

“挺可爱的。”面对醒过来的聂风的时候,他还是用上了褒扬的形容。

聂风看着被他送到面前、哭得稍微消停了一点的两个小家伙,很无奈地接过了其中一个,伸出手指很有点好奇地碰了碰那张小脸,被他这么碰了的小家伙哭声稍稍中断了一下,然后整张脸向中间皱起,像在积蓄力量,而后果然变本加厉地大哭起来。

“是一男一女还是?”聂风下意识地把手里的小包裹放远了一点,朝皇影问。

送出去一个包袱终于轻松一点的皇影叹了口气。“是一男一女没错……你手里那个是男孩,大概……精神会好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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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5:58
(十四)

终于不堪其扰的神医在自行斥资请来乳母后,此起彼伏响个不停的小儿哭泣声终于暂时消失了。

“带小孩真不容易。”总算可以放松精神的皇影坐在桌边,为自己斟一杯酒,笑叹道。

聂风背靠着床头发呆,像是没听见皇影在说什么,过了挺长一段时间他才皱了皱眉:“是啊,除了哭还是哭,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究竟想要什么。”

在倒第二杯酒的皇影因为这句话抬头看过去,随即哑然失笑:“他们才出生多久,怎么可能会说话?”

聂风被说得愣了一下,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起来。他笑着,下床走到皇影身边,俯下身吻住对方的唇。

他的亲吻老实说在技巧上还是有很大的改进余地,从热情的角度出发也还多了些胆怯的成分,被皇影抬起手握住腰的时候更是惊慌地从对方的唇上离开。

“你怎么了?”皇影有点好笑地看着似乎打算半途而废的人。聂风抿紧了嘴唇,犹豫了片刻才重又俯下身来,这次把舌尖轻轻递进他口中,带着一丝迟疑地和他纠缠着,这个吻结束后又退开了一点,微微喘着气,认真地看着他的表情。

“现在做的话,你没问题吧?”皇影只用一只手握住聂风的腰,空出的另一只手探进对方衣襟,这样做的时候他轻声问。

聂风垂下眼看着那只手,摇一摇头,皇影的那只手抚着他胸口,轻轻捻着那处的小粒,他因此抿紧嘴唇的时候那只手又转而向下,拽开了他的衣带和更里面的腰带,在衣襟敞开的同时他的长裤也滑落到脚踝,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战栗。

“还是会害怕?”皇影又问的时候他抿着嘴唇踢脱了缠绕在脚踝处的长裤,靠近了对方,仿效着皇影之前的做法俯下身贴上对方肩头,隔着衣衫轻轻咬着,又一路向上,慢慢地吻上了对方的耳垂。

皇影又忍不住要微笑,他握在聂风腰上的那只手又用了点力,把人拽得更近。“不会的话别乱动。”他看着聂风已经完全涨红的脸,笑着说,而后吻上了身前人的胸口。聂风在他的舌从小粒上刷过时发出低低的惊呼声,果然不敢再动。

他温柔地反复舔吮着那一处,唇舌下的小粒渐渐充血红肿,聂风的喘息声更加急促,又溢出了更为诱人的断续呻吟声,垂在身边的双手却又是握紧了拳。

“抱着我……”他用诱导的口气柔声说,迟疑了一下之后,聂风慢慢抬起手,环搂住他的颈项——也因此更加亲密地贴向他。在他开始轻咬着那颗充血的小粒时更惊叫着向前挺身,于是被他顺势引导着跨坐在了自己腿上。

聂风下意识地要并拢双腿,但以这种姿势完全不可能做到,只能尽可能地向他贴过去,两条腿紧紧夹住他的腰侧。



“你不喜欢这样?”他松开牙齿,朝那颗红肿的小粒上轻轻吹气,双手开始抚摸聂风的脊背。

“我不知道。”聂风皱着眉说,他看上去是想把脸埋进皇影肩窝,却被人握住了腰侧,再无法向前,只能又闭上眼。皇影的唇又落在他胸口时,他下意识地想把腰上的两只手推下去,却不知道为什么碰到了皇影手臂就没了力气。他努力偏过脸去看桌上的油灯,那盏灯灭了,从窗外投进来的月光却好得很,水一样流过家具和地面,那种水银泻地一样的光是清凉的,然而他看着居然觉得热。

皇影在他胸口落下的挑逗在他身体里点起了场奇异的大火,那场火又顺着胸膛烧到了他的颈项上,逼得他不得不仰起头,他甚至可以听见皇影亲吻自己的身体时发出的细微声音,还有他自己的呻吟声,有一丝欢愉,又有一丝渴望——这些都是他不想听到的。

“皇影……”他很困难地开口,试图让对方停下来,但是只说得两个字就又听见自己的呻吟。

“你真的不喜欢这样?”皇影笑着问他,嘴唇贴在他颈子上,每一下颤动和每一次气流的拂过都是另一种挑逗。他想逃开,却又因为本能不可避免地眷恋着这种挑逗,窗子里透进来的月光在他眼角铺展开,一汪遥不可及的银色的水,他燥热到极度干渴,又畏惧着有可能到来的寒冷。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中他只能又一次喃喃地叫着对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像是自己发出的。

皇影的唇从他身体上离开,再落下来的时候吻住了他的嘴唇,有凉凉的液体滑落,酒的味道,暂时消减了他那种干渴的感觉,经过咽喉滑入腹中的时候又让他更觉得热,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极力吮吸着对方的唇和舌,希望能有更多一点凉意。

再提供给他这种清凉感的是伸进口中的手指,在他舔吮指上沾着的酒液的时候又逗弄着他的舌,对此他有一丝残存的排斥感,却又在迷乱中咬住了要抽出的手指的指尖。听见皇影的低笑声时他朝面前的人看去,已经迷离的视野中近在咫尺的影像也都不甚分明了,被抽出的手指沿着他颈项,抚过胸口的敏感点又更向下滑去时他垂下眼,已经看不清太多东西的目光随着那只手移动着,在手指停下来的时候又咬紧了嘴唇。



皇影的手在略作停顿后抚上了聂风的大腿,他有意地避开了对方双腿之间的敏感部位,小心地从根部一直抚摸到膝弯,在他抚摸中聂风本能地曲起那条腿来,在他腰腹侧上下蹭动着。

“很舒服?”他笑着问。聂风皱着眉摇头,目光迷离表情迷乱地看着他,被汗水湿透的长发凌乱地粘在面颊和身体上,月光下看去像是被人涂抹在身体上的墨痕。

他的手又滑到了膝弯,然后逆向推去,这一次从外侧一直抚到了臀后,找到了入口探进去。软而热的四壁包裹住了他的手指,聂风在一声低呼后咬住了他肩头,隔着衣有点微微的刺痛。

他一点点深入手指,小心地按摩着四周,聂风把他肩头咬得更紧,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松开了牙齿,过一会侧过头去开始舔他的耳垂和颈际,动作是生疏而又热情的。

他又开始向里送进手指,轻按着深处那个小突起的四周,聂风在他身上微微发着抖,双手不知所措地捉住他的手臂,他听见对方急促的喘息声,聂风似乎是想对他要求些什么,但一直说不出口。

“怎么了?”他又问,刻意地在声音里带上撩拨的因子。聂风喘息得更急,却只是摇着头,始终不肯给出回答,再捱了片刻,终于伸手拉开他腰带,探进裤中试探着握住。

他抽了口气,在聂风的右手开始有所动作时慢慢退出了埋进对方体内的手指,又把唇贴近了对方耳边:“你知道后面该怎么做,对不对?”

聂风又看向他,眼睛像只刚出窝的小动物一样乌黑湿润,咬着嘴唇试着容纳他,尽管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前戏,却还是有一些困难。他又扶住对方的腰,哄着小心一点,聂风则有些不适地皱眉望着他同样微微皱起的眉头,渐渐地似乎有点心急。

“慢慢来,别急。”皇影又开口提醒,声音暗哑,没入三分之二后炙热的感觉紧紧包裹着他,他得按捺住性子才能这么说。

聂风喘息着抵住了他的额头,似乎有些吃力地吞咽了几下,终于还是坐下去。他倒抽了一口气,然后看见了聂风唇上沁出来的血丝。“你……”他打算说点什么,又收住声,只是向前倾身,想吻去那些血。聂风却偏过头去,等他靠回椅背时才转回来,技巧生疏地起落着身体,掌心中满是汗水的手又拉起他一只手,从腰上拉开,引向胸口。

他开始粗重地喘息,被引到了胸口的那只手有些粗暴地揉搓着,还留在聂风腰上的手一点点收紧手指,突然他又放开了被蹂躏着的胸口,重新两只手一起握住了聂风的腰,把手里的人用力地向下按去。



炙热的体液喷洒在身体深处时,聂风不能自抑地惊叫了一声,猛地挺直了腰,保持了这种姿势一会才慢慢地俯到了皇影肩上。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睁开眼睛,也不愿意去想任何事情。

身体里那种异物侵入的痛楚和另一种意义上的充实感都在慢慢地减弱,皇影的手掌又在他身上温柔地抚过,像是要把他所感觉到的那些疼痛都给抚平。他于是动一下,搂住了对方,无意识地用面颊擦着俯上去的那边肩头。皇影的手掌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更快地从他身体里抽出来。“我去弄点水,给你洗一下。”他听见皇影这么说,却一直不肯放开手。

“嘿,”皇影的声音过了一会又响起来:“别这样,今天晚上我可不想再来一次。”这似乎是在警告,听上去却有点不实在。

他又开始去舔咬皇影那一侧的耳垂,像那些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总是要上口去啃一啃的小婴儿一样。到底是因为尝到了甜头才这么做,还是因为本能反应他自己也不愿去想。只听见皇影又吸一口气,然后再叹一口气,又似乎向身后的椅背靠过去,然后再一次开始抚摸他的右腿,在他慢慢曲起腿来时从膝弯一路沿着小腿抚下去,握住了他的右脚。

“皇影!”他不得不叫出声来,同时在对方的掌握中蜷起了脚趾。

“怎么?”皇影又开始啮咬他的身体,这一次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些,除了麻痒还有些微微的痛,那种感觉渐渐弥散开来,就让他又一次想得到些什么,握住他右脚的那只手在轻轻地揉捏着他紧紧蜷起来的足趾,他想踢出去,那种想法从大脑传达到足尖时就只剩下了一丝轻微的颤抖。

“别这样……”他开始出声央求,那种感觉甚至比一丝不挂地暴露在皇影面前更让他觉得羞耻,:“皇影,别这样……”

“别想太多了,只要舒服就行了。”皇影却这么回答。他试着去感受从足尖一路传来的那种感觉,又本能地从那种可以波及全身的奇异感觉中强行抽离出来,同时也试着从对方的怀抱中逃开,但是那以他目前的状况那显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皇影,我现在受不了这个。”几次试验都没能成功后他终于又开口央求,几乎像要哭出来。

皇影慢慢停了手,在他松一口气,试着将脚放下去时又收紧了手指,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怎么确定你会在‘以后’慢慢适应?你不是从孩子出生之后就一直打算自己跑去找断浪?我怎么确定明天醒来的时候你不会已经溜走了?”

聂风整个人像被鞭子抽打过一样猛地挺直了腰背,他睁大眼睛看着皇影。刚才的那句话显然戳中了他隐秘的心事。他张了两下口,却什么解释分辩乃至扯谎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到最后似乎作垂死挣扎一般地问,问完了又自己摇摇头,没敢再要答案。

皇影放开了他的右脚,抱着他走到床边躺下来,在薄被下面,在他耳边喃喃道:

“我们一起去对付断浪,然后找个地方一起把那两个小家伙养大……至少有十几年的时间可以不管江湖上的闲事,等那两个小家伙被彻底地丢到江湖上自生自灭之后,我们又可以闲在山水边发呆……总比你一个人好,也总比我一个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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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5:59
(十五)

聂人王被埋葬在颜盈旁边,他们最终还是生同衾死同穴,就连弃世前对儿子的歉意就差相仿佛。聂风沉默地跪在父母坟前,这是他预料到的,但是一直不肯相信会发生的事情,断浪在等着他出现给予刺激,在确定他来追赶之前不会做任何无用功。

“那个魔鬼已经完全疯了。”暌违已久的师父猪皇愤愤地说。聂风也不知道猪皇到底是被皇影找来的,还是自己找到神医那里去的,只知道在他要离开神医住处时,猪皇带来了重铸的雪饮。他本来想询问一下第二刀皇父女的近况——从一十二年前分别以来,他就再也没有听说过第二刀皇和第二梦的行踪——但是猪皇显然不愿意提起。

“他只是想要我的命而已。”他终于从父母坟前站起,转向身后的两人。

猪皇啧了一下嘴,皇影只是扬了扬眉。那个手持惊寂的东瀛第一刀客和之前相比有些改变,聂风还没有傻到认为这些改变是因自己而起的,只是有时有些诧异。

“他服下两颗龙元,确实变得格外厉害。”扬一扬眉后,皇影开口,聂风去接住被断浪抛出的聂人王时,他向反方向冲出,要阻止被断浪掷向人群的马车,纵然体内同样有着龙元的力量,他依然被翻滚而来的车厢和马尸上潜藏的力道震破了持刀的右手的虎口,连着后退了几步依旧血气翻涌不息。

猪皇仰起头看了看身边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人。从绝无神来犯时起,他对东瀛人就没有多少好感,但是这个东瀛刀客和聂风之间的关系显然不同寻常,是种比朋友更加亲密的联系。“要不要和步惊云联系一下?”他向聂风问。

聂风犹豫着,他不是个会下、能下决断的人,事实上他下决断的大多数场合都是没有别的道路可选,这一次放在他面前的选项好像确实多了些。

“也许……”他迟疑着开口,在后面的话出口之前有个声音插进来:“断浪服下了两颗龙元,现在要比帝释天更强,要对付他实非易事。”

这句话基本上与废话无异,幸亏笑三笑在此之后还是说了其他的:“不过我这边倒是有个办法,虽然不一定真的能行,但总可以一试。”



自离开天下会的那天起,聂风就再也没有上过天山,那个地方留有太多他不想回首的往事,有太多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

已然逝去的秦霜,孔慈,幽若,还有和他一样仍活在江湖中的步惊云。

这些人他不曾刻意去记念过,却总是记得,总是关心着所有人的大师兄,欢喜地捧着他送的草蜢的孔慈,因为父爱而永远与世隔绝的幽若。

就像他再没上过天山,去过天荫城,却仍旧能够闭上眼睛说出望霜楼、湖心小筑、天下第一楼和风云阁的所有布局。

那是他江湖人生的起点,不可能遗忘。

那也是他们江湖人生的起点,没人能够遗忘。

所以断浪在天下会约战他和步惊云,据说断浪正在天下第一楼的旧址上营建登天龙楼,务求高大宏伟,更胜当日的天下第一楼。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刚从当今皇帝胞兄文隆处习得十方皆杀,正要离开。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惊讶,只有他完全不觉得奇怪。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个潜藏着的想法,或许很疯狂,或许很愚蠢,但只要有机会就会去完成,断浪只不过是在完成那个在心底埋藏了许多年的梦想——他要证明给那些死了的人和还活着的人看,他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当年天下会高高在上的两大堂主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

“我会去。”他朝那个送战书的人开口。其实给不给这个回答都一样,断浪很清楚他不可能不应战。



送战书的人离开之后聂风支走了猪皇,走到天山脚下的时候他又看向皇影,这段路途上他很少说话,皇影也就陪他一起沉默着,没问他任何问题,也不提出任何意见,好像只要他想向前走,就会一直跟下去。

他又花了些时间理清思绪,在这之前他已经花了很长的时间想好这天该说的话。但是皇影在他说话之前抢先开口:“你又想一个人去?”

他只能笑一下:“事实上……”

“我们去找文隆的时候,你不同意我学十方皆杀,我想,除了你希望亲手为父母报仇,应该还有别的原因。”他那句话开了个头就顿住,于是皇影正好接上来。

“十方皆杀这一招杀性深重,如果……恐怕难以回头。”

他声音沉重,皇影却满不在乎:“那又怎样。真到那一步,不过也是以杀止杀。”

“……我下不了手。”沉默片刻之后他再度开口,说完一句略略一顿,又续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下不了手。”

“所以呢?你认为我是下得了的手的人?”

他又笑笑:“那是最坏的可能,我不过是先做打算,也许不至于此吧。”

他听见皇影也笑了一声,然后肩上微微一沉,是对方的手按上来。

“我答应你,”皇影的声音从头顶上方飘下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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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6:00
(十六)

惊寒一瞥撞上血火邪罡,漫天纷飞的散碎冰凌反射着天山之巅格外明亮的阳光,灿烂地足以令人目眩神驰。

“你总算来了。”断浪勾了一边嘴角,邪气森冷地笑起来。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一个魔鬼了。

聂风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雪饮,他和断浪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不管究竟是谁的错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么除了生死相拼再无他路。

断浪的目光却又瞄到了他背后的皇影身上,短暂的停留之后血红色长发的魔鬼又大笑起来:“难怪你没有和步惊云一起来,原来是又傍上了其他人。”

聂风本能地想要回头去看皇影的表情,但又生生忍下了这种冲动,之后他就觉得,断浪的那句话其实并没什么了不起的——也许只是因为这句话断浪说晚了几个月。

他只是静静看着断浪,断浪也不再说什么,向后退了一步之后扬起了那只狰狞可怖的恶魔之手。

“动手吧!”血红长发的恶魔咆哮着。



十方皆杀的最后,惊寂飞旋而出时一切都似乎安静下来,时间也像是凝固了,聂风看着那柄东瀛神刀铺展开一片金色光芒,又看着断浪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胜券在握变成混合了震惊和少许的恐惧,最后那张满带着戾气的面孔平静下来,血红色眼睛里的疯狂光芒也收敛了,对面的那个敌人似乎又变成了他从小认识的那个断浪——他不由地想伸出手去,抓住飞旋而出的惊寂,制止自己刚才发出的必杀一招。

他抓不住惊寂,就像挽不住匆匆流年,就像他轻功再好也追不上断浪逆向而行的脚步。

鲜血飞溅出来的时候断浪向他伸出手,那也许只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反射动作,但他还是踏上一步,去拉那只手,尽管拉住的只是一具失去了生命的躯体。

他同着断浪一起朝登天龙楼下坠去,一时间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想做,只觉得风像刀一样从脸畔刮过,吹得眼睛一阵生疼,于是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被拉着向下坠去。

直到有人拦腰揽住他,硬生生止住了下坠的势子。



皇影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用力箍住他的腰,带着他落到地面,他终于放开断浪那只已经冰冷的手,却始终不敢睁开眼睛。

聂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面对什么,也许这只是胜利者的虚伪表现,只有赢的人才能活着回忆往昔那些美好时光,事实上他和断浪早已恩断义绝不共戴天,根本不可能顾念当日情谊,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他对断浪,在任何人看来,都已经仁至义尽,没人能从任何方面指责他。

他还是一直闭着眼,静静听着那些四散而去的脚步声、赶上山来的脚步声、庆幸的叹息声、殷勤的问候声,还有一些少不了的惊讶声音。这些嘈杂的声音里他又分辨出皇影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东瀛来的高大刀客一直从身后环抱着他,保持着他所需要的沉默。

他觉得自己该同皇影说点什么,于是定一定神开口:“惊寂刚才脱手了,你不去找它回来?”刚才的那片血光中,他瞥见金色光芒飞掠而去,没入远处林中。

“由它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影却这么回答,然后有吻落在他头顶。四周又有声音响起来,那些声音是极惊讶的,里面还混入了一些其他的情感,他有些想看看那些发出抽气声的人是谁,却还是觉得累。“我再靠一下。”抬起手按在皇影的手腕上,他喃喃说。

皇影没说话,只是更拥紧了他一些,身体接触部位传过来的力度和体温让他觉得,似乎真的可以不用去想任何事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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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6:04
东瀛皇族八卦团体会议记录(一)

时间:某年某月某日
地点:京都某处
记录人:一条绳子
参与者:ABCDEF
备注:C迟到

D:今天C怎么还没有到,他不是一向来的特别早吗?
E:大概是在哀悼自己失去的爱情吧。
D:哦?是在哀悼自己无聊的单恋吧。
A:D君,这样说有点过分了。爱情是没有高下之分的呀。
D:爱情确实没有,但是我觉得他那个是纯粹的妄想,里美小姐是不可能看上他的呀。
C(推门入,闻言咆哮):里美为什么不可能看上我!
(记录者个人记载:C君双目红肿如桃,当是痛哭过。)
D(端茶):来人,给C君送上一面镜子。
F:咳咳,不好意思,本处的镜子已经被C君沉塘殆尽了。
D:那就端盆水来吧。
C:因为你对我人格的极大污蔑,我向你提出决斗的要求。
D(继续喝茶):我拒绝。我从来不和无聊的人决斗。
B:我不希望在和平的茶话会上出现这种血腥的话题,再有人要提出如此血腥的话题,我就让我的家臣去和他决斗。好了,下面继续。
ACDEF:……
C:胆小鬼。
D:如果某人坚称自己胆大并且挚爱里美小姐,那么现在他应该做的是去找从他身边“抢走”(记录人,请务必记下我这两个字的重音程度)里美小姐的人。
E:啊,难道不应该是在里美小姐出嫁前就去找么?
D:E君你刚才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问题,现在我们请C君回答。
C:……
A:C君,我记得很多日子前你曾经去向里美小姐提亲过,为此还错过了我们的茶话会——结果……
D:我认为,已经完全没有问结果的必要了,不过我仍旧很想知道提亲的过程和当时在场人物的反应如何。
F(沉吟状):我想大概不会很好……
(记录者记载:此次茶话会以诸位优雅高贵的皇族破口大骂并且大打出手结束)
(记录者补充记载:最后C君仍旧没有去找皇影君,里美小姐和皇影君到目前为止还过着幸福的生活,没有被C君的怨念干扰到。另外C君警告我,如果我把一些不该外传的东西外传的话,就剥夺我记载八卦权利终身,对此,我很想控诉一下被皇族欺压的血泪史。)




东瀛皇族八卦团体会议记录(二)
时间:某年某月某日
地点:京都某处
记录人:一条绳子
参与者:ABCDEF
备注:C再次迟到

记录者私人记载:这一次先到的大家都一直没有说话,A君和B君在不停地叹气并且揪着他们的胡子,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去提醒他们一下胡子揪光了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重新蓄到那种地步,D君端着茶,一会儿打开盖子一会儿又盖上,我在想要不要去提醒他茶已经凉了应该换过一杯,E君和F君不时对看一下,相对无言而继续低头看地抬头望天花板。我想大家或许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这次的事情确实太诡异了,而且真是……按照B君的要求就是血腥地不能提起——大概那把刀真的有问题吧。

C(推门入):你……你们都在?
D(终于放下茶碗):废话,我们不在这儿在哪里。
A:C君你看上去十分悲痛……
C:废话!我当然十分悲痛!
(记录者私人记载:C君的行为很无礼,不过A君和B君都原谅了他,大家都知道,C君的心情如今必定很糟,因为里美小姐……)
F:C君,请冷静一点!
C:我要怎么冷静!里美为什么不肯嫁给我,她要是嫁给我我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我一定不会让她发生任何事情,我一定……
D:里美要是嫁给你那一定是视力不好品味极差外加审美观失调。
C:我要和你决斗!
D(文风不动继续说):美人的品味是绝对不能差的,美人的审美观也一定要好,否则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美人。
C:我要和你……
E:C君请不要这样冲动,这样的话对你的身体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记录者记载:C君颓然坐倒,然后一切就归于平静,没有人继续说话,过了很久C君才重新开口)
C:里美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记录者记载:这次茶话会就在C君不停地重复那几句话中结束了,其余几位大人都在C君的重复中默默起身离开,A君和B君在离开时很怜悯地抚摸了C君的头*,于是最后就只剩下我和不断重复的C君呆在一起,实在是非常凄凉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注:C君一直将个矮归咎于幼年时父母不停地抚摸自己的头,所以成年后非常痛恨有人抚摸自己头顶,而且极为痛恨人提到“矮”这个字眼,脚下的木屐底也比所有人的都厚。




东瀛皇族八卦团体会议记录(三)
时间:某年某月某日
地点:京都某处
记录人:一条绳子
参与者:ABCDEF
备注:这次没有人迟到

记录者私人记载:这一次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大概是因为天皇要去中原的缘故。
C:没想到皇影也会去,我还以为他就呆在山里面养蘑菇呢!
F:……
(记录者私人记载:F君偷偷对我说,C君的怨念果然一直持续到今天还没有消减呀。)
D:养蘑菇也比你成天吐糟怨念有价值——至少有食用价值!
C:(记录者私人记载:C君非常愤怒地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大概是要命令我不许记下D君的话吧,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因为C君没能发出声音来)……
D(喝茶):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人确实没有价值。
A:行了,D君就不要再刺激C君了,天皇去做的这件事情对东瀛来说是很重要的。
B:没错,皇影一定是意识到这点才会出山帮忙的。
ACDEF:……
F:我怎么觉得皇影是把我们这里能打的高手都打趴了所以决定去中原找其他的高手比武?
E:F君,我和你有同感。
D:我也赞同F君的意见。
A:皇影确实是个武痴——不过我们也不能够忽略B君的意见,B君所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
D:……和不是很大的可能性的。
B:……
C:哼!反正我是绝对不相信皇影有那么高的觉悟!总之他一定是为了个人的私利才去中原的!时间会证明我说的是正确的!
B:来人,把激动的C大人给我拖下去浸凉水让他冷静一下。
(记录者记载:于是,这一次的茶话会就在C君被浸凉水之后冷静地结束了,说起来B君也是个不好惹的人呀。事实上,我还是赞同除了B君的其他大人的话,以皇影君的个性,这一次一定是去中原找高手比武了。)




东瀛皇族八卦团体会议记录(四)
时间:某年某月某日
地点:京都某处
记录人:一条绳子
参与者:ABCDEF
备注:这次依旧没有人迟到

记录者私人记载:这一次的气氛依然很严重,因为天皇从中原回来了,朝中和宫中都传说天皇很生气,后果大概会很严重。许多大人都说是因为皇影把龙元给了中原人而没有给天皇的缘故。我不知道ABCDEF几位大人是怎么想的,我自己很好奇为什么皇影要把龙元给中原人,为此我特意去宫中向与我相善的几位妃子讨教了一下,她们告诉我说那是因为中原人救过皇影,这个答案听起来应该是没错,不过我总觉得不是真正的答案,于是我继续求教,最后她们终于肯告诉我实情——大人们应该也知道了实际情况吧。

A:说起来,皇影留在中原没回来呀。
B(皱眉):是啊,据说是因为没有把龙元给天皇,所以被判为叛国了。怎么会这样呢?
(记录者评论:看来B君是不知道实情的。)
E:我也这么听说了,不过我还听说,皇影之所以没有回来,其实是因为一个人。
B:哦?是吗?说来听听。
E:啊,B君真的不知道吗?听我说,大家应该都还记得当年的颜盈夫人吧?
C:哦,那可是真正的绝代佳人呀。
D:C君,请你擦一下你的口水,再淌下去我没有心思品茶了。
C:切,好像你没有热爱过颜盈夫人的美貌一样。
D:E君,请继续说。
E:我听人说,让皇影决意留在中原的人就是颜盈夫人的孩子呀。
C(奋力敲桌):我就说他是因为个人私利去的!看吧,居然在中原泡上了别的漂亮女人,里美当时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记录者记载:C君在此之后被其余几位大人用东西堵住了嘴,制止了他进一步的复读。)
F:啊,我听说颜盈夫人生的是儿子呀。
E:我没有说不是啊。
ABDEF:……
C(拉掉嘴里的东西):二十年前他泡了东瀛第一美人,二十年后他又泡到了中原第一美男子,他到底想怎样啊!
D(喝茶):至少皇影君有这个本钱。你再嫉妒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C: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么!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灵美么!
(记录者记载:C君因为愤怒而掀翻了桌子,不过鉴于这次茶话会是由他自己负责提供一应用具,所以其他大人以及我都没有露出心痛的表情。)
D:我当然知道,但是在你身上我看不出来。
E:咳咳,D君请你不要再刺激C君了,在这件事情上皇影也确实做得不那么像话。
C:所以里美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ABDEF:因为里美的品味和审美都没有出问题!
(记录者记载:C君挂着面条一样宽的眼泪奔到了墙角开始画圈,一边画圈一边继续嘟哝着他多年以来的复读台词。)
F:其实当年我曾经想过追求颜盈夫人口牙,只是一入(无神绝)宫门深似海呀~
B:我始终觉得红颜祸水呀!
A:安了,追求美丽是人的天性,例如C君。
(记录者记载:这一次茶话会在C君惊天动地的哀嚎中结束了,我收拢了记录本飞快地逃开原处,隐约听见C君的哀嚎声中夹杂了DEF三位大人对颜盈夫人美貌的详细评述以及对皇影君回东瀛度探亲假的强烈希冀。)




东瀛皇族八卦团体会议记录(五)
时间:某年某月某日
地点:京都某处
记录人:一条绳子
参与者:ABCDEF
备注:这次依旧没有人迟到

记录者私人记载:事实证明皇影君的眼力确实不错,颜盈夫人的遗传基因也很了不起,聂风是个很有观赏价值的人物——不过他本人显然对被围观这件事情很不满意,大概是因为围观的诸位太过热情了吧。听说中原人都是比较矜持的,而且——用一种看花瓶的眼光去看客人确实不是什么能令人开心的事情。当然,像C君那种用看仇人的眼光去看客人是更为无礼的,虽然C君是对里美夫人一往情深,但聂风和这些一点关系也没有呀,C君这种态度真的是很丢人呀。说起来,就连天皇都没有对皇影君带着聂风返回东瀛小住旅游表示愤怒呢——按照妃子们私下里的说法,估计是实在对此无能为力吧,这个解释其实也蛮有道理的。

D:我不得不说皇影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E:果然是继承了颜盈夫人美貌的人啊。
C(怒吼):喜新厌旧是值得鄙视的行为!你们居然会褒扬这种行为!
D:我必须提醒C君一下,里美夫人已经过世很久了,这根本不是在同一时间段里发生的事情。
E:不管怎么说,要允许男人自由寻找他的第二春嘛。
C:你们完全是在洗白他花心的行为!这是不道德的!
D:C君你不也在热爱里美夫人的同时垂涎过颜盈夫人的美貌。
C:可是我没有付诸实施!D你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D(摇扇子):那倒是,你比皇影君差远了。
(C君猛地掀翻了自己面前的小茶几,为此一直沉默不语的A君又召唤来了他的家臣,把C君拖下去浸凉水了。C君的叫嚷声渐渐消失在长廊拐角处之后,场面重新平静了下来。)
F:啊,终于耳根清静了。
B:C君其实也是个很可怜的人哪。
D:这是他本身的条件造就的。天意如此,谁都无可奈何。
B:D君你这么说有点过分……啊,算了不说这个了。话说皇影君这次回来总算让我们大家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E:原来B君你也在不断猜测颜盈夫人儿子的长相呀。
B:口胡,难道我不能猜测吗?就连大将军武藏森都对此有强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呢。
D(摸下巴):我突然觉得这样一想一说,皇影确实很有见色起意的可能。
A:胡说八道!你这种说法是对我们皇族尊严的极大侮辱!
BDEF(小声):如此疾言厉色一定是与我等心有戚戚。
(记录者插花:貌似从中原传入的某本古书里看到过一句话:食色性也。所以见色起意应该也是很正常的行径吧。咦?我为啥要用行径这个词?)
A:咳,让我们换一个严肃认真的话题:那三个小孩子还是挺可爱的。
F:是蛮可爱的。我其实很好奇他们的父母是谁。
E:大概是收养的吧。
B:应该是……啊,话说皇影君居然会开始抚养小孩,追思往昔,真令人心生感慨。
D(喝茶):难道就没有可能是他们两个生的吗?
ABEF:……
D(左右看):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ABEF:-_-|||
D:这显然是个很正当的推测和猜想。
ABEF加上满头冷水返回的C:这是一个很诡异的猜想和推测,基本上可能性为零。
D(耸肩):我为你们的想象力匮乏掬一把同情之泪。
A(满头黑线地宣布):散会!
.
(记录者私人插花:D君的猜想是很天马行空,不过就某位妃子借着看小孩子的机会凑近了聂风努力套话的结果,好像,似乎,也许,大概……D君的猜想是正确无误的。当然,这种事情是事实是建立在我得知的这个答案没有经过某位妃子私人脑补的基础上。)
冬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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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19 回復: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6:06
小暑(清风渡影番外)

龙元是样好东西,可以强身健体,长生不老,养颜美容乃至逆生长,总之差不多算是有百利而无一弊——

只是在天热的时候不那么舒服。

皇影睁开眼睛看了看聂风,聂风又从竹席的另一端移了过来,手横过他胸膛,整个人贴得紧紧的。这个时节两个普通人这样睡都觉得有些热,更何况聂风的体温还要比普通人高。

他试过好几次,每次都是没过多久聂风又靠过来搂住他,他不是不喜欢对方的亲近,天气冷的时候这种亲近求之不得,然而现在确实有点热了。

他用手摸了摸聂风的头发,微微的也有点汗湿,可见对方也不是没有温度知觉的。

“怎么了?”手在头发上抚到第三下的时候聂风醒过来,睁开眼睛看他,看得出来睡得迷迷糊糊。

“你不热?”他笑着问,聂风又迷迷糊糊看了他一阵子,“啊”了一声放开他坐起来,回答说:“还好吧。”然后才又问:“你觉得热?”

“有点,还行。”他回答着,手指仍旧卷着聂风的头发,聂风左手撑在床上斜坐着看他,过一会调换了个姿势,抱着曲起的双腿背对着他开始发呆。

他松开聂风的发梢,把手伸进了那头披拂在背上的长发里,聂风的头发又长了不少,已经过了腰际,他抚摸着那头长发,又慢慢把微湿的发从发呆的人赤裸的后背上拨开。聂风发了一会呆,又像是突然有所察觉一样地回头问他:“你做什么?”

这一声问后他停下拨动对方长发的动作,让手沿着聂风脊线向下滑,一边笑着回答:“看看我留下来的印子。”

聂风好像是愣了愣,然后用转身的动作躲开了他那只已经快滑到头的手。“那有什么好看的,你要不要在我身上写两个字算了。”

借着很好的月光他看见聂风的脸上又浮起一层红晕,于是收了手笑起来:“那至少得写四个。”

聂风狐疑地盯着他看:“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姓吗?”

“是没有,”他叹口气,又抬起手抓住了聂风的腰,把人带到躺在自己身上后用手抚摸着聂风右边肩胛笑起来:“‘皇影专有’是四个字吧。”

聂风又愣了一下,撑起身子看他,脸更红了,低咒了一声爬起来转到了床另一头,才躺下又惊叫了一声弹起来:“皇影!”

他握住聂风的右脚,扬了扬眉不说话,不过多久聂风的脚在他手里轻轻动了一下,他加力握一握的时候就听见对方低低的喘息声,和很轻的说话声:“别……”

“睡回来。”他放松一点手指,用交涉的口气说。

“是你说热。”聂风已经紧张地蜷起了脚趾,只不过还在习惯性的嘴硬。

“以后我们把家搬到山里去,那里晚上会很凉快。”他彻底放松了手指,聂风却没有把脚收回去,他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对方似乎又在出神,好像是在好好考虑他刚才的提议,他没去打搅,自顾自闭上眼睛,等了一会聂风才又伏回他胸口,低声回答:“那蛮好的。”



三个小家伙闹了一天,后来终于累了,乖乖地到床上去睡觉。皇影过会过去看了看他们都睡得好,于是只把聂晴含在嘴里的手指头拿出来,再把滚到床边的易风搬回去,又掖掖被单,就出来站在屋檐下等着聂风回来。

天上正下着大雨,看上去像倒了天河一样,不结实的油纸伞大概都能被雨水打出洞来,他记得聂风出去的时候没有带伞,但是这种雨应该不至于拦得住聂风——天知道聂风去了哪里又去干什么,出门的时候对方神神秘秘,他也没多问。

站了一会他端了张椅子在门口坐下来,盯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院子中的两棵树看,直到树影退到黑暗里去,雨也小下来时院门才响了一下,有个浅色调的影子闪进来,又回身关好门。

“回来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问,聂风在他发问的时候已经到了跟前,身上和长发都湿漉漉的,抬头看他的时候整张脸上都挂着雨水,含糊地回答了一声:“回来了。”

“去洗澡换衣服吃饭。”他抬手摸了一把那头湿漉漉的长发,这时候聂风的头发看上去格外地像一匹闪着光的黑缎子,聂风答应着朝屋后走去时他也跟了过去:“我帮你?”

聂风立刻收住了步子,过一会咬牙切齿地回答:“不用!”



“我帮你怎么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向身边的聂风问。

聂风有一阵子没出声,只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就连因为这场雨而降下来的温度都似乎要因为这急促的呼吸声而再度升高了。他又问了一句,才得到回答:“我不喜欢在水里做。”

“你是不喜欢,还是不习惯?”他闭着眼睛,笑着问。

聂风呼的一声坐了起来,整张床都因为这个动作摇了一下。“不喜欢。”他听见身边人又说,更加地咬牙切齿。

“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一边用息事宁人的口气说,他一边又伸手抚摸着聂风的后背,还没有全干的头发缠绕着他的手指,过一会就被聂风自己揽到了身前。

他让手指慢慢摸上聂风的肩,又因为指下的一些触感睁开眼睛,幽暗的烛光底下他用手指反复地抚摸着聂风左边肩胛略下方的部位,聂风的呼吸声也因为他的长时间的抚摸而变得凌乱起来。

“嘿,”他覆住那个地方,叫了一声:“你怎么真的去……”

聂风却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也许明天就不在了。”

他又移开了手掌,玩笑中提到的那四个字鲜艳夺目,可以想见是上了许多朱砂,从指下的触感来看,也刺得深。他忍不住叹口气,起身去亲吻那一处,一面低声开口:“我开玩笑的。”

聂风反手回来摸索他的面颊和头发,手又收回到他环到身前的手臂上:“我知道,其实也没什么。”

“你不是怕痛吗?”他反复吻着聂风左边的肩胛,又慢慢把怀里的人放倒在竹席上,聂风手臂交叠在一起,头枕在手上朝右边望去,被他衔住右侧耳垂的时候低低笑了一声,又回答说:“习惯了……”

“和我做会这么痛?”

聂风的右眼飞快地连眨了好几下,然后似乎是要撑起身来,但又被他略略用力地按在原处,过一会很有点郁闷地开口:“你想要我夸你技术好还是怎么样?”

“我觉得我的技术是真的不错。”他咬着齿下的耳垂,又微微离开一点笑着吹了口气,聂风不自在地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安静地伏在席子上,听任他的手在身上抚摸游走。

“以后别这样了……”他放开聂风的耳垂,开始亲吻对方的面颊和颈侧,聂风在他吻下来的时候闭上眼睛,在他用力吮吻着颈侧以留下印痕时微微动了一下,又乖巧地“嗯”了一声,从头下抽出右手向后揽住了他的颈项,低低的呻吟声中他又听见聂风问:“晴儿他们今天怎么样?”

“老样子,晴儿欺负另外两个,神锋乖乖地叫姐姐,易风死活不肯叫。也就这样吧,长大一点也许会好些……”

聂风又呻吟了一声,这一声和情欲没有半点关系,纯粹是无奈所致:“天知道他们长大了会怎样,现在就够鸡飞狗跳的了,下次要是再听见有人叫娘不管是谁我都掐死他。”

皇影忍不住想笑,出于床笫间安宁稳定的考虑他没让笑声溢出来,他把聂风最后一句话忽略不提,接口去回应其他的:“晴儿长大了一定很漂亮……她很像你……”

聂风一口截断了皇影的话:“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夸奖。”他在无意识间随着皇影的动作跪起来,然后又在对方的手指滑入臀间时发出声低低的惊呼。

“你不觉得没关系,我觉得就行了。”皇影又笑起来,他熟极而流地挑逗着身下的人,又在聂风肩颈和后背上留下更多痕迹:“你是真的很漂亮。”

聂风含糊地唔了一声,显然是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等他重复一遍才反应过来地要翻身理论,却因为深埋在身体里的手指又发出声惊呼,最后只好安分守己地保持原来的姿势,只有口头上抱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很漂亮,而且……好像越来越年轻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放慢了一点手上的动作,聂风又唔了一声,似乎又有些抱怨的意味含在里面,开口说话时却又是另一种语气:“你是想听我说你也越来越年轻了?”

“事实应该就是这样吧……”他再加入一根手指,动作格外地慢条斯理起来,又重新俯近了聂风耳边:“其实我挺帅的。”

聂风在他说话的时候动了一下,似乎是被撩拨的情动又不能尽兴的样子,等他说完低低呻吟了一声:“真受不了……”其中三分是无奈,七分倒是出于情欲。

“受不了什么?”他又问,索性停了手,只感受着对方体内的紧窄湿热和那一些情难自禁的收缩动作。

聂风不说话了,在他的手开始捻拧胸口的时候只发出一声低呼就又安静下来,他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对方一定又咬紧了嘴唇。

“你不说话我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他故意这么说,然后又动了一下原来静止的手指,从深处的那个小点上轻轻抚过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听见聂风抽了一口气,然后又听见对方的声音。



“不干什么。”听见皇影这么说的时候聂风又咬紧了嘴唇。他把头抵在叠在一起的手背上,努力试着让自己忽略掉身体上那些挑逗和撩拨。

这显然是不大可能的,就算他默念着冰心诀,仍旧无法忽略掉那些感觉,停下默诵之后那些本来稍微减弱了一点的感觉更加嚣张地涌上来,几乎要淹没他全身。

皇影的动作还是和之前一样不紧不慢,像是根本就打算这么度过这个晚上。埋在体内的手指像第一次一样探索着四周,还不时的曲起来轻轻刮一刮,他双腿都有些发软,却还是只能硬撑着身体,又强迫自己不要再发出其他声音,只是在皇影的唇再度落在左边肩胛上时又抽了一口气。

皇影在用舌尖细细描摹那四个字的轮廓。今天刚刺完的字被这么舔舐时还有些微微的疼。他找纹身师傅刺的是四个联珠篆字,笔画复杂,耗时也长,因为龙元的修复能力太强他又不得不要求师傅刺深一点,耗得时间就格外长。其实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皇影的一句玩笑话这么做,在纹身师傅第一针落下来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溜走,最后却还是伏在那张纹身的长榻上挨过了一整个白天。

“还痛是吧?”他又听见皇影的声音,那个声音听上去像含着隐隐的心疼,他点点头,想想又摇摇头,再想想好像又是该点头,再一次点头前又听见皇影的叹气声,身体里不紧不慢动作的手指就在叹气声中慢慢退出来,一直在胸口撩拨着的那只手也停下来,随后整个人被抱到了对方怀里,皇影的手滑到他腿间开始动作,又在他发泄过之后像哄小孩一样地拍着他的肩:“还痛的话,今天不做了,刚才我不该那样逗你的,今天下雨,天气凉,我抱你睡吧。”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眼睛,由着皇影抱着自己躺下来,又在对方怀里睡着了。



聂风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透亮,淡薄的晨光照在纱窗上,雨已经停了,有湿润而清新的空气透进来,他翻一个身,朝还闭着眼的皇影看过去。

皇影确实长得很不错,龙元那种诡异的逆生长的功效有时候总让他有些不知岁月的恍惚,他也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影不再是初见时年长刀客的模样。现在皇影也就是三十来岁的模样,修整一下边幅就又会更年轻几岁,确实称得上英挺不凡。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看,直到皇影睁开眼睛才红了脸,赶在对方说话之前吻上去,皇影回应着他的吻,抢回了主导权之后暂时停下来,轻啄着他唇角低声笑问:“想做了?这个时候?”

他下意识地要摇头,又在摇头之前看了一眼慢慢亮起来的窗纱,皇影的手就在这么个短暂的犹豫中扶上他腰侧,引着他跨坐在自己身上。“这个时候做也没什么……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吵醒那几个小家伙。”他咬着嘴唇看着微笑的对方,又在听见后一句话时挣扎着要从皇影手里逃掉,却又在皇影的手握住左脚时全身都没了力气。

“我不喜欢这样……”他伏在皇影肩上喃喃说,皇影只是低笑着用手抚摸他背部,清晨时天气还凉,他背后却已经沁出了一层微汗,那只手向下滑去时他撑起身子想说点什么,小家伙们呆着的房间方向突然传来声响动,他愣一下,背后那只手也停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时他不禁问:“怎……”才出来一个字,那边聂晴的尖叫声就已经响了起来,随之响起的还有易风忿忿的嚷嚷声,和在一块把清晨的静谧冲得一丝不存。

“真拿他们没办法。”他没好气地抱怨。

“没办法,只能过去看看。”皇影同时也叹了口气说,听见他的抱怨声又笑起来:“你接着睡,我去看看就好了。”

聂风点点头,躺回枕上闭上眼睛。他听着开门关门的声音,又听着皇影的脚步声渐渐去远,然后是孩子们的屋门打开的声音,打开门后小家伙们吱吱喳喳地一通乱叫,他凝神听了一会,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仔细考虑的时候反而打了个呵欠,于是翻身向里重新睡过去。

像是过了很久才有人回来,轻轻撩起他的长发吻他后颈,他迷迷糊糊间伸手向后推一下,又被人抓住那只手轻咬指尖,他向回抽手时对方也就放开,上得床来从身后抱着他,又低声开口:“好了没事了,我让小家伙们接着睡,我们也可以再多睡会……”

“下次他们再吵就关小黑屋……”他神思不很清楚地含糊回答。于是身后的人低声笑了:“嘿,你越来越懒了。”

他想反驳那个评论,却又懒得睁开眼睛,反而更向身后的怀抱靠过去,被搂得更紧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也就顺口念出来。

“你说什么?”聂风的声音轻而含混,皇影根本没听明白,他再问的时候聂风不再回答,似乎是已经睡着了。他又想了一会,仍旧不得要领,于是作罢,只垂下眼望向聂风的肩背,那四个联珠篆字看来真的刺得很深,这时候透过发丝的空隙还能看见那一行鲜艳的朱砂红。他又盯着看了一会,笑着摇了摇头,唇贴上聂风的长发吻了吻:“懒就懒吧,天气热了,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意识到聂风刚才说的是什么。

大多数学堂里的懒人都喜欢用来给自己开脱的话。

夏日炎炎正好眠。
冬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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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20 回復: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6:07
小满(清风渡影番外)

樱桃上市之后不管买回来多少都会在眨眼间被小家伙们瓜分一空,就算聂风吧其中一部分藏起来打算留给他们“慢慢吃”,也会在当天晚上就发现藏起来的小红果子芳踪渺然,他拿着空空如也的容器追问时,那三个经常吵闹的小家伙就会难得地坚定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装聋作哑不理不睬,就连最乖的神锋也会在他的“威逼”和“利诱”下抿住嘴唇秉持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算了算了,吃都吃了,你现在再发火也没意思。”每每皇影会出来打圆场,三个小家伙这时通常如闻赦令欢呼雀跃地往他身上爬,冲着聂风得意洋洋地挤眉弄眼。

如是几次之后聂风终于怒气冲冲地转移了目标:“就是因为你一直这么说他们才会这么不听话。”

“那么怎么办?小孩子嘴馋是很正常的事情。”皇影把聂晴从脖子上摘下来抱在手里,尽可能语调缓和地开口:“下次少买点好了。”

本来在桌边坐下了的聂风又因为他最后一句话呼地一声站起来:“你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他们应该学得节制一点!”

趴在皇影背上的易风又开始朝聂风作鬼脸,因为双手同时放开下一刻就“啊”的一声摔下去,趴在皇影另一边肩膀上的神锋见势不妙伸手拉他,就也被拽成了高空坠落物,两个人跌在一起哼哼唧唧向起爬,最后还是皇影放下聂晴把他们两个拉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朝走过来一脸紧张站在旁边的聂风苦笑了一下:“他们才六岁,现在要求‘节制’,也太早了吧。”

聂风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苛地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那也不能太纵容他们了。”

“这哪里说得上纵容……”皇影话说到一半都被个童声打断了,易风又做了个鬼脸:“吃樱桃又不违背江湖道义。”

“不是我教他的。”在聂风的目光恶狠狠投过来之前皇影先开口申明,然后赶在聂风发飙之前拍拍易风和神锋的脑袋:“好了,很晚了,好孩子该去睡觉了。”

易风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神锋拉住了手向门边拽,聂晴一直偏着头看聂风,这个时候也朝两个男孩子的方向走过去,经过聂风身边时她抬头看了看脸色十分不佳的长辈,很严肃地说:“其实你的樱桃已经一次比一次买得少了。”

聂风的脸色比前一刻更加难看。“你们这样吃总有一天肚子疼,到那个时候有你们好过的。”他有点咬牙地说,然后立刻被皇影拍了拍肩:“别恐吓小孩子。”

“那等着瞧吧。”把皇影的手从肩上推下去之后,怒气值几乎已经到了临界点的人转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盯着他背影看的皇影过会又低头看围到身边的小家伙们:聂晴玩着自己的辫稍,神锋一只手还揪着易风不放,易风笑眯眯地抬起头来:“娘生气了耶!”

他又伸手拍了拍易风的头,易风缩了缩脖子有点不高兴地骨笃了嘴:“干嘛?”

“什么东西一次吃得太多都不好,又不是不给你们吃,”他叹口气:“一次吃太多,要不舒服还不是你们自己不舒服。”

聂晴晃了晃小手里捏着的辫稍:“他可以好好说嘛,干嘛那么凶。”

皇影又叹口气,神锋在他叹气之后咀嚅了一下开口:“可能是我们也不够听话吧。”

“一定不是我们不听话,我们很听话了!”易风的声音马上把神锋的咀嚅声压了下去:“反正我绝对不会肚子痛!”说着话他也拍了拍神锋的肩:“我相信你也不会!”



一如易风所说,他和神锋都没有肚子痛,但是有天晚上他还是跳下床来,心急火燎地站在床边扯开喉咙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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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Empty #21 回復: [无授]【皇聂】清风渡影(NC17)全文完+番外〔by 寒号鸟〕

2021-02-23, 16:11
立秋(清风渡影番外)

聂风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路上经过他身边的人从无到有,渐渐多起来,有不少人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让他更加不安起来。

“怎么了?和相公吵架了?”

他的不安在邻家的中年妇人眯眯笑着开口询问的时候达到了顶点。妇人走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向旁边让了一下,和她保持一定距离,然而妇人像是没发现他这种打算地再度凑了过来,用三姑六婆常有的好事眼神看他,一面又问个不停。

“没……没那回事。”他觉得有数不清的小刺在戳着自己后背——大概是因为太热了,流了太多的汗,蜇得慌,不过他现在没心情去分析这究竟是自己的心理原因作祟还是因为客观存在的事实导致的结果,匆匆给出个否定的回答后就立刻推开门闪身进去,用门扇把那种好事眼神隔绝在外后他才松了口气,然而立刻又恢复了紧张的状态。

他还没想好是说实话还是瞒过去,当然更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现在他能够做的只是祈祷皇影不在家——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聂风蹭到后院的时候皇影正坐在竹椅上面翻着本书,他看上去很是全神贯注,所以聂风在看到他背影的那一瞬间想过“立刻溜走”这种处理方法。

这种想法之所以没能付诸实施是因为聂风至少还明白什么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是他还是停了下来,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再往前走一步——直到皇影转过头来看他,放下手里的书问:“回来了?”

“回来了,”说出这么三个字的时候聂风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没有发抖——这俨然是个奇迹——于是他接着这个大好开端向下:“你吃过饭了?”

“当然,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影笑了笑,聂风发现他心情很好,于是心里的负疚感又加重了一点,皇影再问什么的时候他就没听清楚,过一会醒过神来才问:“你说什么?”

“你怎么了?”皇影却抛开了刚才那个聂风没听清楚的问题,改变了谈话的走向。

聂风很勉强地运动了一下面部肌肉,让自己相信自己刚才是笑了一下:“没什么。大概是……天气太热了。”他把一切不对劲暂时归咎给这立秋之后仍未降温的秋老虎天气,然后小心地查看皇影的反应。

皇影暂时没有怀疑他这个答案有什么问题,只是从椅子里站起来:“我去给你拿点冰镇绿豆汤过来。”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去拿就好”……诸如此类的话在聂风嘴边打了好几个转都没溜出来,他最后只是看着皇影走去的背影,负疚感在再度加重时由量变到质变地上升到了负罪感。

他现在觉得自己非常的过分,非常的不应该,非常的拎不清,非常的莫名其妙。这么想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按上了右边肩头,这个动作一直保持到皇影拿着碗走过来,看见他这个动作之后皇影就皱了皱眉,过来把碗塞到他手里,然后伸手去要揭开他的衣领:“怎么?受伤了?我看看。”

聂风手里端着盛冰镇绿豆汤的碗怔了一下,总算赶在皇影拉开衣领之前抓住了对方的手。“没什么!”他很急地叫起来,同时响起来的还有碗落在地上碎成几片的声音。

皇影真的皱了眉。“干什么?!我看看!”他拂开聂风的手,在那只手重新抓过来之前拉开了聂风的衣领,只一眼就沉了脸。

聂风在皇影脸色沉下来的那一瞬间飞快地掩好了衣服退到了对方伸手可及的距离之外,脸色发白地看过来。皇影问“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更白,一丝血色都没有,在回来的路上思考了半天的借口、理由、解释都被忘得一干二净,他脑子里现在除了实话什么都没有。

但是实话永远是不好说出口的。

所以皇影又沉声问:“谁干的?”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要回答“谁干的”当然很简单,三个字就可以,只是他还没有组织好后续的语言。

“你不是去惊云道给他们门主夫人致祭吗?”他没回答,所以皇影继续问。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的时候聂风终于开口说话:“是……”他用力按着右肩那两个吻痕所在处,那两个本来毫无痛楚感的痕迹像着了火一样烫而且痛。“我是去……”他很努力地发出声音:“其实……”

“我只想知道那是怎么来的。”皇影一口就打断了他的吞吞吐吐断断续续。

聂风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本能地感到危险,但就像是一只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即使无比恐惧,也无法从对方的视线底下逃开。

“……皇影……”犹豫了很久之后,他还是只能开口叫对方的名字,皇影冷冷盯着他看,那种目光像是给陌生人的,他又噤住,却听见皇影冷冷开口:“是步惊云?”

“是……可是我和云师兄真的……”他不得不承认皇影猜对了,转瞬又试图为自己辩解,皇影在他辩白的时候走过来,又朝他衣领伸出手去,他立刻后退一步,躲开了伸过来的那只手。皇影伸过来的那只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又伸过来,他再要后退的时候听见皇影居然微带谑意的声音:“你和你云师兄真的怎么样?旧情未了?”

那四个字像有实质一样打得聂风胸口一阵微微疼痛,他又仓皇后退,皇影却没再追过来,那只伸向他右肩的手也收了回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就看见皇影走回了那张椅子前面,捡起搭在扶手上的那本书抖了抖,然后坐下来,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看书。

聂风再蠢也知道绝对不可能会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皇影绝对是发火了。在原地愣了一会之后他开始接近对方,同时吞吞吐吐地开口解释:“我真的没想过……”他又卡了一下,发现皇影仍然保持沉默,就只能再一次开口:“其实……我只是……”

在炎热而干燥的秋日空气里白蝴蝶一样翻飞的书页打断了他吞吞吐吐的解释,出于练武之人的本能,他要向后退来躲开那些扑面而来的纸张,但身子只是微微一动就被皇影的手扣住了腰侧,那种绝非平常生活中会用的力道让他反射性地试图挣脱,却仍旧因为慢了一步而被人扣住了腰侧穴道动弹不得。

“你不用解释想没想过。”衣服被撕开的同时他听见皇影慢悠悠的声音,听声音对方真的不像在发火,但他还是忍不住发起抖来:“皇影……”他极力试图安抚对方,将要出口、抑或还没想好的话却在下一刻全部化为乌有。

下身传来的撕裂疼痛让聂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那一刻他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眼前的一切也全部被剧痛割成了有着尖锐棱角、杂乱地堆叠在一起、摇晃着的颜色碎片。

等到终于能够呼吸的时候他挣扎着要从对方掌控中逃开,眼看立刻就可以逃脱时又被皇影扣住腰按下去,如是两次之后他不敢再动,皇影也就暂时没有别的动作,但手还是紧紧扣在他腰上。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他很努力地想看清楚皇影的表情,只是剧痛带来的眩晕感和眼睛里的泪水让他视线一片模糊。皇影是真的很生气,以前床笫之事就算痛也不会痛成今天这个样子,更何况皇影从来不会逼着他做。

聂风又开始害怕,他试探着去抓住皇影的手臂。“我真的没做……”接触到对方身体的时候他急急地重复刚才的话。

皇影只是一言不发地扣住他的腰,既不说相信也不斥骂,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沉默,他平常就不大擅长去获取沉默中的某些信息,现在就更加不可能做到。“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他只能再一次这么说,然后向前靠过去,用嘴唇小心地试探着碰触皇影的面颊和唇角。



皇影往椅背的方向靠了一下,像是想避开聂风的碰触,然后他松开了发怔的人,两人分开之后抬起手拍了拍还处于怔忡状态的聂风的面颊,聂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呆呆看着前方的眼睛动了一下,但之后没有更大的反应。

他叹口气,朝地上那些被撕坏了的布料看了一眼,把坐在身上的人横抱起来,走进卧室把人放在床上。

聂风又动了一下,在他薄被展开来盖下来之后拉紧了被头,人在被子下面蜷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聂风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保持侧躺的姿势很久之后聂风才又动了一下,这一次他把目光投向关起来的卧室门,皇影关门的时候很小心,声音不大所以他没能听见,所以也就不知道皇影到底离开了多久,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也许不会再回来了。他极力不让自己往这种最不可挽回的方向想,却总是忍不住要这样想,这么想着他就真的觉得皇影不会再回来,然后就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如果真的有人可以让时间倒转的话他一定会去找到这么个人,时间倒转后他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哪里也不去就不会做出现在这种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聂风吃力地转头看了看自己右肩上的那两个印子,又抬手按上去。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打算和步惊云上床。这无论站在谁的立场上来看都是完全不应该而且也没道理发生的事情,也许他是被惊云道里那些香熏昏头了,要么就是他真的像皇影说的那样和步惊云“旧情未了”起了妄想心——这种妄想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他想着的时候手上无意识地用力,等感觉到疼痛时手指已经深深嵌进了右边肩头,看着血流出来他莫名地觉得有些轻松,于是下意识地更加用力,直到有人在推开门后大步走到床边把他的手从肩头拉开才算作罢。

“你搞什么名堂,还痛得不够?!”皇影大不高兴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他想抬头去看,微微动了一下还是没敢。然而皇影在放开他那只手之后改托起了他下颏,他不得不抬头正视对方,只是和对方目光一触就立刻垂下了眼。

“就算有龙元也不是给你这么折腾的。”他听见皇影的声音还是不大高兴,于是只能睁开眼睛回答:“还好……”

“什么叫做‘还好’?”皇影一口就截断了他的话,他只好不再说话,眼睛却瞄到了皇影放在床边的小包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在收拾东西?”

“总要收拾的,我不收拾你收拾?”

聂风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包袱,突然觉得喉咙里干得发痛。“我会收拾的,”他很费力地吐出几个字,顿了顿再往下说:“我只是……再暂时呆一会……”

皇影开始皱眉。“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以为我要赶你走?我可没这意思。”他的确觉得聂风这句话说得很奇怪,聂风看上去则又误解了他的意思,翻过手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又要说点什么,聂风这次抢在了他前面,急切地像是下一瞬间他就会凭空消失不见:“皇影,你别走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你只要不走,要我干什么都可以。”

皇影认真地考虑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放任聂风误会下去。他拍了拍那只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在那只手犹豫着慢慢放开时又拍了拍聂风的脸颊:“我没说过要走。”

聂风的右眼立刻睁大了,就像小孩子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很久的玩具。“你真的不走?”他问了一句,像终于拿到玩具的小孩子搂着玩具警惕地看着面前大人,生怕怀里的玩具被拿回去,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床边那只小包袱上,停留了片刻后小心地再向皇影看过去:“那个……是什么?”

“去买的一点药,给你用的。”皇影笑了笑,聂风还有些懵懂地看着那只包袱,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地红了脸,像要掩饰自己反应慢一样地开口问:“那你刚才说去收拾东西……”

“后院地上你的衣服。”皇影看着聂风的脸在自己的答案之后变得更红,不但脸颊,就连耳根和颈项都一并红了起来,他的目光顺着颈项滑到肩上,在血迹上微微一顿,伸手把聂风重新抱到了自己腿上,“还好我还买了别的伤药。”他这么说着,一面解开包袱,拿出个白瓷瓶放在一边,捞起床沿上水盆里的手巾拧掉水,擦掉聂风肩上血迹,露出几个血洞一样的伤口。聂风把头靠在他肩上,如释重负地吐着气,在他开始上药时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口:“皇影,昨天晚上,我和云师兄真的什么也没做……”

“我知道。”他向上撒着药粉,一面点了点头。

聂风的眼睛又睁大了。“你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我知道你没出墙不就行了?你不就是想告诉我这个?你还想解释什么?”药粉敷在伤口上后聂风疼得皱了皱眉,皇影看着对方皱眉的同时把瓷瓶塞好放回原处,然后反问回去。聂风语塞时他又说:“以后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最好一次到位,今天这种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聂风点点头,又迅速摇头:“我发誓不会有第二次!”

皇影唔了一声,在包好肩头伤处后用手掌轻轻摩挲着聂风的腰侧,那里留着之前被他掐出来的指印,他抚摸了一会,聂风就靠得更紧,好像根本不觉得这天气有多热一样地要把整个人都粘在他身上。“痛得怎么样了?”他轻声问。

“……还好。”聂风嘟哝了一声:“不动的话就不怎么痛。”

“……这样啊。”他停顿片刻才作出回答,聂风因为他语调的突然下降睁开眼睛看过来,之后开始努力地安抚他:“其实没什么,不是很痛,真的没什么,明天应该就没事了……其实现在已经没什么了。”

他又笑了一下,伸手把聂风的长发掠到耳后,然后贴近了对方耳边:“已经没什么了的话,那么……我们接着做?你说过,只要我不走,要你干什么都可以。”

聂风的脸色刷地白了下来,身子也开始微微发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怎么了?”他又问,一边朝聂风的耳垂吹了口气,“你不想做?”

聂风的脸在这句话之后变得更白,和在院子里那时候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又过了一段时间才能发出声音:“皇影,我……”他听着聂风断断续续的声音,继续轻咬那一边耳垂,于是聂风又沉默了一段不算长的时间,然后再开口:“……如果你想的话……我……没关系的……”

听着聂风的声音皇影有点想笑,笑声到了口边还是变成了叹气,他放开聂风的耳垂,把人重新放回了床上。“我和你开玩笑的,等你好了再说吧,”说着话他又转眼看到了自己买回来的药,把另一只小瓷瓶拿在手上后他又朝聂风看过去,聂风的目光也从他脸上转移到了那只瓷瓶上,然后习惯性地咬紧了嘴唇,刚才还发白的面颊上浮起了一层红晕,又在同时朝床里挪动身体:“能不能……不要上药……我觉得真的不会有问题的……”

“上药好得快,”他很正常地回答,瞧了眼聂风绯红的脸色又加了一句:“你是打算拖延和我上床的时间,还是……”

聂风在他拖长的尾音中老老实实地移了回来,用力闭着眼睛等他上完药之后就拉起薄被把自己整个人都蒙起来翻身向里,他就隔着被子朝对方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行了别装了,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聂风在被子里嘟哝了一声什么,含混得很,他没听清,问的时候聂风不回答,直到他收拾好东西也坐到床上把人揽到怀里时,聂风才又开口:“我说过做的时候不喜欢点着蜡烛……”

“我不介意找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笑着拍了拍对方枕在自己胸口的头,聂风不自在地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地吐出半个音节,而后顿住,再说话的时候就硬生生地扭到了另一句话上:“我还是不喜欢……不过如果你想的话……那就算了……”

他又想笑,最后还只是轻拍着聂风后背:“好了,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到了该睡中觉的时候了,好孩子要乖乖睡觉。”

聂风应了一声,转而又不满地小声嘀咕:“我又不是你儿子……”

“谢天谢地你不是我儿子。我教不出你这种人。”他立刻接口。聂风在他胸口动了一下,似乎是要撑起身子来反驳,最后还是没把想法付诸实施,只是嘟哝着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渐渐安静下来。

他也就闭上眼睛,过了挺长一段的时间聂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像还没吃午饭呢就睡午觉吗?”

“我在炖鸡汤,没那么快好,你再要多事把你也放进锅里去。”他在聂风臀上又拍了一下,被拍的人叫了一声安稳了,然而不过一会又小声开口:“皇影……我的衣服……”

他恼火地睁开眼睛朝伏在胸口的人看过去:“你现在要什么衣服,再废话以后都不用穿了。”

聂风噤若寒蝉地缩回了原处,皇影打算去看看鸡汤炖得怎么样的时候他鼻息停匀,已经睡着了,却在被皇影放到床上时抱住了对方还没来得及抽回去的手臂,坚决不肯放手。

“……天气真的很热……”皇影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他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越发把对方的手臂抱得紧了一点,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一线眼睛。

“要么我抱你去厨房?”被人这么询问的时候他意识不很清楚地点了点头,被皇影用薄被裹起来抱在手里朝厨房里走去的时候,他终于清醒过来,但依然装着睡着,嗅到鸡汤香味的时候想吞口口水,又勉强忍住,因此在精力不集中的状态下下意识地回答了皇影关于自己目前的举动算不算赖皮的问话,答案刚出口就立刻想在地上打个洞钻下去,实在没能力实施这种想法时他把脸埋进了皇影肩窝里,很不好意思地嘟哝了一声: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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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6:12
立冬(清风渡影番外)

凉风一吹,正佝着腰、闭着眼睛、忍受着聂风帮自己洗头的聂晴忍不住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早就洗好擦干了头发,搬了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择菜的易风和神锋都朝她的方向看过去。

感觉到他们的目光,还闭着眼睛的聂晴没好气地嚷起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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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6:14
盂兰盆(清风渡影番外)

他娶了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后来有了个活泼漂亮的女儿,与父母双亲一起一家五口共享天伦之乐,其乐融融。

一十二年来,安稳平静,没什么风浪。

他认为,如果能一直这样,也不错。只是他还是想找到云师兄。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但又失去了其他很多东西——安稳平静的生活,还有活泼漂亮的女儿。

他没得选择,他也知道自己没得选择,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把龙元给步惊云。

然后就又是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他还是相信了断浪,尽管他知道不应该相信,却无能为力,而他其实又还怀着一丝希冀,希望看见断浪改过自新回归正途。

他当然是失望了,那个曾经的好兄弟好朋友在很久以前就不像他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只有他一直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或许是因为他的朋友本来就不多,或许是因为他天性里就是个不愿意放手的人。

幸好后来他又有了个可以为他叛国舍命的朋友,他应该好好地感谢对方,只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冰下的二十年,过得慢却也过得快,很多事情他想挽回,但怎么也做不到,很多事情他想赶上,也是怎么都赶不及。

他以为那个要求很容易达成,最后却欠下永远还不上的人情。

他以为自己的轻功已经江湖独步无人能及,最后却连惊寂也追不上。

他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很容易就能清醒,却一直在血腥的颜色和气味里挣扎,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到有人拍他的肩,叫他的名字,肩上那只手温暖而有力,最终将他从泥足深陷的梦里拔出来。



“你怎么了?”皇影慢慢松开手掌,开口问终于睁开眼睛的人。

聂风一瞬不瞬盯着他看,就像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让他怀疑聂风是不是右眼的视力也出了问题。

“做恶梦了?”他又问,同时抬起手在聂风眼睛前面晃了晃,聂风的视线转到了他手上,在他刚要想“眼睛没事”时就一把抓住了他那只左手,他发现聂风的手冷得像一块冰,还在颤抖着。

“什么梦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他想翻过手握住聂风冰冷的手掌,聂风却抓着他的手不放,过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松开手指,那只冰冷的手又沿着他的手臂一直抚到肩头,像要确定什么一样来回抚摸着,又是良久,才松了口气,把目光转回到他脸上,这次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皇影根本不相信地把还紧抓着自己左肩的手拽了下来,聂风的手还是很冷,手心里还沁着冷汗,这种状态显然不可能是“没什么”。“到底梦到了什么?做了恶梦一定要说出来,”他拍了拍那只冷手的手背,又加了一句:“否则会一直做。”

聂风的眼睛眨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惊悸的神色,终于低下头去轻声开口:“没……我就是梦到……”



聂风的叙述断断续续,很多时候他会停下来,茫然地望着空中某一点,要皇影催促才能说下去,有时候又会在叙述的过程中开始发抖,好像突然间身处冰窖。终于说完后他咬着嘴唇紧张地看着身边的人,看上去像只遇上了蛇的青蛙或是碰到了鹰的兔子,一副恐惧而又听天由命的样子。

“你说你和步惊云在冰里封了二十年。”皇影同样看着那只兔子,过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才开口。

聂风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你还梦见晴儿死了——她要是知道了一定要你好看。”

聂风动了动嘴唇,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皇影看了看他,继续说下去:“你还梦见我手断了——难怪你刚才一直抓我的肩——最后你梦见我死了。”

聂风的脸色又开始发白,皇影伸手拍拍他脸颊确定他集中注意力听自己说话后才又开口:“看起来你还是很喜欢步惊云,和我在一起完全是没办法对吧。”

聂风张了一下嘴,像有话要说却急切中发不出声音的样子,又抓紧了皇影的手臂。这只兔子满脸惶急,好像是想让对方不要这么说,但一直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像……确实,只有我死了你才好去找步惊云过日子。出墙的话,说起来毕竟不好听,再说你也信誓旦旦保证过了,背誓也不好看。”皇影兴致盎然地接着说,从他的语调和神情上能看出并不认真,不过聂风似乎没看出来,只是更用力地抓紧了,咬了很久嘴唇才终于吐出几个字:“我……我从没……”

“我不在乎你想什么,不过你得给我说实话。”皇影一边说一边拉开了聂风紧抓着自己的手,他看见那只被拉开的手抖了一下,似乎要重新伸过来,但最后还是抓住了身下的床单。聂风又开始沉默,并且垂下头,像是看着那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他等了一会没见回应,于是起身暂且离开。



皇影回来的时候聂风正在收拾东西,一个不大的包袱放在桌上,还差最后一个结就完全打好了,拉着两角的聂风抬起头看他,想留下来又不敢开口要求的模样,他走过去,看见对方眼里有光芒闪了一下,于是走过去按住了那只包袱。

“你这里面的东西应该都是我买的吧。”

聂风猛地睁大了右眼,定定地盯着他好一会才低下头慢慢解开包袱,把里面收拾的那些东西放回原处,那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他买回来的小玩意儿,有些他都不知道聂风还留着。

“反正你也不需要这些,到步惊云那里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聂风放好最后一样东西走回来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正走来的人因为这句话停下脚步看他,右眼里有水光一闪寻即消失,聂风又咬紧了嘴唇,直到唇色发白才声音暗哑地开口:“你想要我怎么样?皇影,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他伸出手去抚摸聂风的面颊,聂风双手在身边握紧了拳头,被他抚摸着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的手指沿着面部轮廓一直滑到唇边,又从唇上抚过,聂风在他这么做的时候把嘴唇咬得更紧,不肯再张开口含住他手指。

“我想让你老老实实,不要胡思乱想——”他继续半真半假地回答:“你要是再这样胡思乱想,我会干脆废了你把你捆在床上。”

聂风什么也没说地在他的手抚上颈项时闭上眼睛,似乎是纯然听凭他处置了,只是在被他搂住的时候猛地扭过头去,呼吸凌乱,唇间也逸出了低低的呜声。

“好了,”他叹口气,拍拍对方后背,解释说:“我开玩笑的。”

被开玩笑的人从喉中发出个含义不明的声音,在他收紧双臂上反向后退去,要退出他的怀里,只是被他抓住了动弹不得。

“你生气了?”他问。



“那你认为我不该生气?”聂风再一次咬紧了嘴唇,不过这次没过多久他就作出了回应,反问的同时又抬起头看向皇影,右眼里有还未敛去的水光,更多的则是恼火的光芒。皇影还没回答时他就用力挣开了对方的拥抱,向后退了两步,再次开口时又提高了声音:“逗我很有意思?你想要我怎么样?承认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说过我和步惊云不会再有什么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当时怎么不说你不相信?”

皇影似乎愣了一下,聂风也在这时收住了口,他转过脸去看向别处,努力地呼吸着要令自己平静下来,又在频繁地眨着眼睛——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他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

他费了挺大劲才觉得自己又可以正常地说话了,但在他开口之前皇影的声音先响了起来:“行了,我知道我不该逗你,这件事情是我不对。”

这个答复确实应该是他想听见的道歉,但在这个“道歉”之后皇影立刻转身出门的动作并不是他想见到的。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切间又发不出任何挽留的声音,只能瞧着卧室的那扇门被用力甩回来,发出“碰”的一声响。

他瞪着那扇房门,像要把它瞪出个洞来,最后还是只能慢慢走回床边坐下,他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床铺,现在床上的被子平平整整不见一丝折痕,他又改盯着绸制的被面看,开始自言自语:“我没想让梦里的事情变成真的。从来就没想过。”

被面上被洗褪了色的花纹没办法回答他,于是他又自己对自己说:“我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我不喜欢那种玩笑。”

他听见门外传来些动静,应该是夜风吹动了树枝,但里头又夹杂着人走动的脚步声和门窗的开阖声,他侧耳细听,脚步声像是朝前院走了一段,又折回来,进了另外一间屋子,他不知道皇影在干什么,又打算干什么,只知道皇影离开的时候像是生气了——这应该是很没道理的,他才是被逗的那一个。

但是那不过是开玩笑——他忍不住这么想,玩笑开过了应该就没事了,皇影本来也不打算再逗下去了。

而且莫名其妙做那个梦,之前又差点真的和步惊云上床——他继续想下去,放在床边的手抓紧了被角:俗话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样说来,皇影觉得不对劲也没什么不对,他没道理就这么无条件相信自己。

另一间屋子又传出了响动声,好像有人在动一些东西。聂风几乎在听见声音的瞬间就站了起来,他不确定那些声音意味着什么,也许只是移动一下屋子的陈设,也许是在收拾东西。他开始向门口走,手碰到门框的时候又犹豫起来,最终还是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皇影把书房里的那张大书桌移回原来的位子,前几天小鬼头们挪它不知道干什么,又忘了挪回来,看过的一些书也随手乱丢,要么就是胡乱塞进了桌肚里,整理房间一向不是他的工作,他也不大清楚聂风是怎么样把这些书归类的,所以只是把书本收拢起来叠放在书桌上,做完这件事之后他听见门开了,在开门声后响起来的就是聂风的声音:“皇影……”

“怎么了?”把桌上横七竖八的几只笔捡起来插回笔筒里,他随口问。

聂风没回答,只是走过来帮他一起收拾书桌,他就干脆停了手,把这些事情交给聂风这种干熟了的人。

聂风的动作却也停了下来,然后转身看他,又是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

“你到底怎么了?”他不由得皱了皱眉。看见他皱眉,聂风像是更为不安,开口时声音都因为过分急切而变了调子:“皇影,我刚才不该对你发脾气。”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个?”

聂风眨了几下眼睛,再开口的时候显然又放低了身段:“我知道我不该乱发脾气,你别生气好不好。”

皇影更为诧异地盯着即将开始手足无措的人看,然后朝对方招了招手,聂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地走到他身边,被他拉到腿上坐着的时候抿紧了嘴唇,也在同时绷紧了全身。

“我不该和你开那种玩笑,”他拉过聂风的手,轻轻揉捏着依旧冰凉的手指,一面叹了口气:“你说得太含糊了,不过那个梦一定很可怕,否则也不会把你吓成这样。”

聂风又开始频繁地眨动眼睛,被他揉捏着的手指渐渐弯曲起来,握住了他的左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个梦……”他听见聂风低声说,很苦恼的样子。

他也很有点苦恼地皱了皱眉,另一只手把人往怀里搂紧了点,聂风的身子仍旧保持着之前的紧张,在他的吻落在面颊上时更抖了一下。

“别想这个了,这没什么好想的,”他继续亲吻聂风的面颊,耳垂和唇角,聂风的脸颊开始发红,也微微发烫,一直茫然看着前方的眼睛也渐渐阖起来,整个人终于放松地靠在他身上时他听见对方梦呓般的声音:“我不想做那种梦,一点也不想……”

“我知道。”他回答着,又拍了拍聂风的肩和背,然后发现聂风外衣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汗水浸湿了。

“那个梦真的很可怕是吧?”

他轻声问,又叹了口气。看来他一开始确实低估了那个恶梦的惊悚程度以及对聂风的影响。

聂风没出声,只是点点头,原来乖乖停在他掌中的手又开始沿着他的左臂向上抚到肩头,那只手还是冷的,也还在微微发抖,看起来聂风还没能摆脱掉后怕的情绪。

皇影再次叹了一口气,再次拍抚怀里的人的肩背。“没事了,那只是个梦而已,你应该知道梦里面的事情都是假的,”他轻声安慰,又吻了吻聂风的额角:“你看,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你,我,还有晴儿,都没有出任何事情。醒过来了就没什么好怕的。”

聂风依旧垂着眼睛,口里又开始嘟嘟哝哝什么,他细听时聂风的声音才提高了一点:“可是……”

“可是什么?这有什么好可是的,你就别再想什么有的没的了,再想太多,说不定睡下去之后又要做梦。”他一口截断了聂风的支支吾吾,然后朝还没完全亮起来的窗纸看了一眼,被他截断言语的人在他收回目光时抬起眼来,还带着些担心畏惧地看他:“我只是觉得那个梦太像真的了。”

皇影很无奈地看着怀里的人,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门外走去的时候随口回应:“又不是真的。”

聂风又开始定定地看他,像是非要从他脸上瞧出点什么令自己满意的东西来,在他问“要不要回去再睡一会”的时候“嗯”了一声,很快地却又把头摇了两下。“你怕再做梦?”他这么问的时候聂风抿了抿嘴唇,身体又有一瞬间紧绷,虽然没回答,不过看样子他猜对了。

“你总不能因为怕做梦就永远不睡觉吧。”他好笑地问,低头却看见聂风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把人放到卧室的床上之后他笑着拍拍对方的脸颊:“嘿,老实说我不认为‘不睡觉’是个好的处理方法。这是怎么说来着?因噎废食?”

聂风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在他也躺下来之后挪近来靠着他手臂躺着。“我没想因噎废食……”他听见聂风轻声为自己分辩,最后一个字尾音拖得有点长,完了之后聂风的声音压得更轻,用上了商量的口气:“……以后能不能不开玩笑?”

皇影实在是很想接着叹气,但转头看见聂风很认真的表情之后他忍住了,伸手过去搂住聂风的肩,聂风就枕到了他胸口,细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之后就安静下来,从他躺着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一把乌黑的长发,不清楚聂风现在又是什么表情。

“你很不喜欢开玩笑?”他摸着那头长发,顺口问。

聂风在他胸前点点头,又很重视这个问题地再开口回答:“我很不喜欢。”

“你分不出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对吧?”

聂风有段时间没回答,也许是在考虑该牺牲智商还是牺牲情商,最后摇了摇头:“我不想有什么误会……你知道,有些时候误会了会很麻烦……有些时候……”

聂风又开始嘟哝着一些他认为会发生的、很有可能无法挽回的事情,总有些时候他会这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地担心一些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能在他担心的人身上发生的事情。皇影听任对方嘟哝个没完,反正到最后聂风总会自己停下来,白天的话会想到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晚上的话通常会嘟哝着就睡着了,有些像怎么也绕不出乱毛线最后倒在毛线堆里缠满毛线睡着了的宠物小猫——皇影反正不在乎养这么一只猫,怎么说这只猫还是能称得上乖巧听话不挠东西不挑食不会爬到树上下不来,也不会跟着别的猫溜出家门不见踪影。

又过了一会,聂风的声音渐渐含混,最后消了声,他又等了一会,打算把躺在身上睡着了的这只猫挪到枕头上去,只是一动聂风就又睁开眼睛看他,倒是半睡半醒之间的模样,盯着他看了一会又躺下去,像是在调整姿势又像是在讨好地用面颊蹭着他左边肩头。

“没再做之前那个梦吧?”等到那只猫停下来,他问。

聂风眯着眼睛再抬头看看他,确乎是没睡醒地反问:“什么梦?”随后小猫就睁大了眼睛,把头埋进了他肩窝,含混而庆幸地呜呜叫着:“那幸好只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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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30, 17:34
呜呜呜呜呜呜我吃到皇聂了TT
好喜欢这种相处模式

梅下伊人 喜欢

一只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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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9, 00:42
风儿竟然能生孩子哈哈
ivyf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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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7, 19:25
龙元真的很好,生娃的功能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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