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飞欢】信（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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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设神鸽一只，阿飞跑大西洋都能找到的那种。）

一

李寻欢：

我很好。

你问我风景如何，除了海还是海，但很美。我没有你的才学，倘若你在这里，一杯酒的功夫，应该可以作一首诗了。

没有遇到可爱的女孩子。

没有遇到有趣的事。嗯，有一大鱼，相貌丑陋，肉却很好吃。

你有没有按时服药？

阿飞

二

阿飞：

唉，为何你不愿多写一些？苦了这鸽子，万水千山，只传来你只言片语。

江湖上现在满是你的传说，到你这里，却不肯告诉我。我自然是相信那些传说的，因为如今我已想不到还有谁的剑比你更快。

我知道无论你遇到谁，都不会败。

我倒是遇见了一个有趣的人，与你有几分神似，当然，远没有你好看，年纪也长你许多。

他的名声虽不好，但我还是选择救下他，因为相比那些君子，这大盗着实更可爱些。

尽管我救了他，这人却并不感激。他身上的野性不亚于你，虽受伤严重，但戒备极强。

尤其看到我的飞刀后，喊我李大侠时的眼神，像是他刚救过我一样，之后便不再理会我了。

后来帮他敷药时，他对我道了谢，脸依然冷的要命。随后又昏迷许久，恍惚间他念着几句话：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心怜羊，狼心独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他把自己比作狼。你说这人有不有趣？

阿飞切记，大海乃是天地间最莫测事物之一，江湖的凶险，无非是人的凶险，自然面前，人的力量如蝼蚁，万万保重。海外毒物众多，有些丑陋的鱼，就不要吃了。

回来请你喝酒。

李寻欢

三

李寻欢：

我确实没有遇到比我的剑更快的人。

救人时，你有没有受伤？

他哪里有趣了。我见过的狼太多了，都被我吃了。

好，我会挑好看的鱼吃。

你有没有按时服药？

阿飞

四

阿飞：

难不成你那里笔墨纸砚很是稀少？这样节省。下次字写得小一点，多一点，如何？

这匹狼你大概是吃不掉的。他康复的速度惊人，而且并不愿意在我这里继续养伤，还告诉我他不喜欢欠人恩情，日后定会相还。

我说再大的恩情也不如请我喝酒，他看我的神情似乎不再那么冰冷，沉思片刻便走了。

他一定是一个有许多故事，许多感情的人，并不像他所表现的这样冷漠。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传闻中的十恶不赦的大盗。

大侠不一定侠义，大盗也并不一定可憎。这江湖一直有许多可笑的事，让人无可奈何。

我这里已经开始下雪，就着二十二枝银装素裹的梅花枝喝酒，恍惚又是一天。你不喜雪，错过也就错过吧。

李寻欢

五

李寻欢：

纸墨有的是。

他若请你喝酒，等我回去再喝。
我离你并没有太远，我这里也下雪了。

我找到他了，原来他也一直离我不远。

他并不是非常惊讶，他已听说了我的名字。还对我说了许多许多话，我见到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比我想象的要更年轻一些。除此之外我再没有其他想法，也不想在此久留。

你有没有按时服药？

阿飞

六

阿飞：

你的字好看了许多，有人教过你吗？

这是很正常的事，你们本应是最亲密的人，却被命运分隔。不要强迫自己，也不要刻意回避，血缘是奇妙的绳索，往后有很多日子，慢慢来。

不要着急回来。
我已服药。

李寻欢

七

李寻欢：

发生了什么事？

等我。

阿飞

八
 
阿飞：

你的信未免太长了些。

我尚未告诉你，那狼一样的青年叫萧十一郎。他几次来找我喝酒，我都没有答应。我告诉他要等你回来再喝。

他说我很奇怪，不像李寻欢。

我问他李寻欢应该什么样子，他竟然说，应该是个城府极深的大坏蛋！

我简直哭笑不得。

他笑的开心极了，像个孩子一样。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人还是要多笑一笑，阿飞也是，笑起来明明更好看，不要老板着脸。

他与我说了一个故事，一个淑女与强盗的故事。

这故事尚未说完，便迎来了几位客人的到访。他们是为萧十一郎而来，还带来一个女子。我见萧十一郎脸色沉郁，明白了来者身份。

之后我受了些伤，现已无碍。

阿飞，我与你说这些，是不想欺瞒你，免得你担心。总之如今我又活蹦乱跳，可以与你喝酒舞剑了。

我已服药。

李寻欢

九

李寻欢：

你可不可以为自己多想一些？

我知道你不能。你一定觉得自己厉害极了，不过是多一个朋友，多几个敌人，又能如何？

你这样厉害，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我有些事情还未解决，应该不会太久。

王怜花看见我给你写信，让我问你小李飞刀可不可以用小拇指发出。

你可以不回答他。他一向如此。

阿飞

十

阿飞：
 
不要生气。这次受伤是我自己太不小心。

萧十一郎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他不知哪里寻来些臭不可闻的污泥，说是来自沼泽，含有大量草药，可以疗伤止痛。

我宁愿再痛一些，也实在不想裹一身泥巴。

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被任何事情牵绊。

请转告怜花公子，小拇指当然可以，他一试便知。

我已服药。

李寻欢

十一

李寻欢：

沈浪和朱七七吵架了，看样子很严重。

王怜花告诉我，上了年纪的人，吵一架要白六百七十八根头发。

所以他们吵架，他开心极了。

是不是再恩爱的伴侣，也有厌倦的时候？

我要出海一趟，回信未必及时。那些药你不愿服扔了也好，等我回去吧。
 

阿飞

十二

阿飞：

厌倦不也是爱的一种，若完全无情无义，倦从何来？

至于药，萧十一郎也劝我扔掉，他说我这病哪里是药可以治愈，莫不如随他去山上住几日，吸些日月精华。

但我现已不觉得苦，喝了倒也解渴。

如今并不是出海的好时节，你所为何事？可有人与你一道？

李寻欢

十三

李寻欢：

小阿飞下海去了，也不知何时回来。

也许回不来了。

他所为何事？自然是为了你。他无意间听我说这海底有一株神草，再配以双目硕大，彩色尾翼的噬神鱼，可以根治你那肺疾，练了一阵时日水下功夫，便去了。

我当然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我也当然知道他必定会去。

我猜收到信后，你的表情一定十分好看，巴不得飞刀有翅，寻我而来。

但我说的确实不假。若他能找到，岂不是帮了你们大忙，该对我千恩万谢才是。自他来后，念的最多的便是你，沈浪有时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场面简直精彩极了。

你若要来，多带些你那飞刀，小阿飞只带来一柄，杀鱼破肚好用极了。

王怜花

           


#飞欢 #李寻欢 #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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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阿飞：

李寻欢得友如你，此生无憾。

若仍是怜花公子启信，李某恳求阁下务必倾尽全力救治阿飞。

我已启程，如无意外，飞鸽到后五日必达。




十五

李寻欢：

阿飞已被找到，王怜花正将功补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你可以放下心了。

我本有许多话想对你说，提起笔，又不知从何谈起。

自阿飞入这江湖遇见了你，方成为真正的男人，真正的侠客，懂得了人世间最宝贵的情义，这本是我应该做的。

无论如何，多谢。

王怜花到底还是挂怀你终不曾看过《怜花宝鉴》，他此次设计，实在是过分了些。不过事已至此，你来了也好，我们确实应该与你见上一面。




十六

阿飞：

希望你已经不碍事了，下次听到噬神鱼这种东西，先动动脑子，亏得李寻欢还夸你悟性极高，我看是被猪油蒙了心。

现在你可以把信交给其他几位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很有趣？原本李寻欢让我对所谓的大侠们稍有改观，现在看来，他倒真算个异类了。

想见李寻欢是吧，有一肚子话想问他是吧，看来你们要失望了。

他与我战逍遥侯时去了半条命，那日收到信新伤旧病一起发作，剩下的半条也快没了。

他执意要走，我只好悄悄跟着，不出十里，就被我捡回山上了。

可惜我既没有怜花公子的黑心，也没有怜花公子的医术，李寻欢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了。




十七
 
李寻欢睁开眼就看到了阿飞。

阿飞在哭。委屈的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啪嗒啪嗒”，湿了李寻欢半只袖子。

“你知不知道我多着急？”

“大概吧。”

“你为何总是不爱惜自己？”

“也还好。”

“你以后再也不要去管旁人的事，十一郎十二郎的，哪个和你有关？”

“萧十一郎是我的朋友。”

“你…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愚蠢至极，怪我狂妄自大…”

“这怪不得你。”

“可我却想怪你！你可知为何？”

“当然。”

“说来听听？”

李寻欢叹了口气，慢慢道：“当年我出行关外，遇伏受了重伤，龙啸云救了我，我始终感激他，纵然这件事是很多遗憾与悔恨的起源。”他渐渐立起身子，缓了缓道，“我并不知道，在我昏迷不醒时，曾收到一份无上的荣幸。诗音厌倦了我终日醉心江湖，她一直认为，若我从未习武，我们会幸福得多。所以我从始至终，没有见过《怜花宝鉴》，至于后来它最终流入何人之手，实在不得而知。此事因我而起，论起罪来，我确实应该领头一份的。”

“那么，”李寻欢倾至阿飞的耳旁，下巴抵在他的肩膀，轻声道，“现在，怜花公子可不可以告诉我，阿飞在哪里？”

少年的神情瞬间产生了奇妙的变化，无尽的邪媚落在一双薄唇上，笑意飞扬。

“李寻欢呀李寻欢，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我又没死，什么宝鉴写不出来，只是这口气憋了这么多年，又不知要撒到谁身上。如今你说了这么多，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王怜花方才还大珠小珠的眼泪，瞬间没了踪影，“我早该知道，你是不会对他这样冷漠的。小阿飞别说是生你的气，就是伤你一千一万遍，你也舍不得。”

李寻欢正过身子，神色自若道：“阿飞与我是生死之交，若不是有苦衷，怎会伤我？看到怜花公子，才知道再好看的容貌，挂在不惑之人的脸上，到底还是有些奇怪。”

“你说我老？不错不错，和小李探花相比，我的黑发未免太多了些，皱纹也未免太少了些，确实不再风华正茂。”王怜花眼波流转，笑得愈发比少女还要香甜。

“和我这土埋半截的人相比，您当然美若天仙。不过现在我只求您千万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顶着阿飞的皮囊这样，实在让人想打冷战。”

“我知道你还是介意我让小阿飞涉险一事，不过此时你若想知道他在哪，还是对我温柔一点为好。我绝不是助人为乐之人，看你们两个心急如焚的样子，自然是享受的很。”王怜花打了个哈欠，起身要走，又忽地想起了什么，“你是何时看出我不是阿飞的？”

“阿飞见到我，怎会哭呢。”李寻欢双手交叉抱于脑后，滑进了被窝，“更别说后面那些话了，人心还是要比易容复杂一些的。”李寻欢闭上了眼睛，“麻烦您关门时千万不要像挤眼泪一般卖力，多谢。”



十八
 
阿飞：
 
我很好。

我已见过怜花公子，知道你应该也快康复，我猜你大概是因为体力有限，会比他迟一些到我这里。不要着急，一切安好。

他扮成你来见我，应该是他自己的主意，无论如何，确实像极了。后来他变回自己的容貌，我才发现，你们本就有几分相似。看来天下丑陋的人形状各异，好看的人则恰好相反。

怜花公子说的没错，虽然他是我的前辈，可只看外形，我实在是老的不成样子。

慢些赶路，这杯酒等了这么久，不差这几日了。
 



十九
 
李寻欢：
 
我只有一日的路程了。

信还是要回。

你比他年轻多了，好看多了。
 



二十
 
萧十一郎蒙了。

王怜花来的第一天，他刚抓了只野猪回来，浑身又脏又臭，进了屋就看见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

“你是…阿飞？”李寻欢把这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见了面发现，嗯，还成吧。

“李寻欢看样子快醒了，伤虽然重，恢复得倒是挺快。”

萧十一郎怀疑自己被野猪的嚎叫震坏了耳朵，怎么听这人的语气，是既兴奋，又失望？


他当然是故意把李寻欢说得惨一些。

与逍遥侯一战他二人本可以全身而退，可惜逍遥侯以沈璧君牵制他们出手，李寻欢又顾及萧十一郎伤病未愈，多方掣肘下，胸前空门大露，终是中了一掌，当即口吐鲜血，整个人仿佛蓄满了力的弓箭，腰如折断般弯了下去。

下一瞬，银光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射出。

他是故意的。以自己为诱饵，破了困兽之局。

小李飞刀竟是如此鲜活的，带有强大生命力的武器！这样的武器绝不应该排在兵器谱上，它本就是无与伦比的，就像李寻欢一样。


被李寻欢所救，是萧十一郎一生为数不多感受到被老天眷顾的时刻。

他们可以在酒桌上不喝酒只聊天，从傍晚直至午夜。萧十一郎讥讽江湖“君子”，李寻欢便说一说心怀善念的“恶人”；萧十一郎描绘山林的惬意和野兽的纯粹，李寻欢便拿起画笔，挥出一副“狼笑看羊欢草长”。他们各自在江湖有着精彩的传说，却很少提及彼此的过去，他们截然不同，又殊途同归。


除了那一次，萧十一郎始终记得，在一场大雪过后，李寻欢的迷茫与脆弱，如雪地上的脚印，在他心头落得极重，极深。

“我与阿飞在雪天结识，他不喝我的酒，却答应请我喝。”

“我们曾决裂过。他说，我不再是他的朋友。”

“后来我们又重新成为了朋友。他甚至要为我去拼命。”

“可自始至终我都记得，他既不喜欢下雪，也不喜欢喝酒。”

“十一郎若见到阿飞，定会喜欢他，有时我想，你们两个，会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那天李寻欢独自喝了数不清的酒，萧十一郎滴酒未沾。李寻欢说过，他们两个的酒，要等阿飞回来一起喝。


重伤之后的李寻欢，恢复的比萧十一郎想象中快很多，看似单薄的身体和病态的面容，却有着极强的韧性。

之后，便是王怜花的那封信。

萧十一郎从未见他咳的如此撕心裂肺，脸色涨红，几欲滴出血来。待他能直起身，胸前的伤再次渗出暗红，嘴角也不住的淌着鲜血。整个人如一片秋日惨红的叶子，摇摇欲坠。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一个为他抵上性命下海，只为一个飘渺的传说，一个始终将对方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上，尚有一丝残喘也要寻他而去。

就是这样两个人。


然而此时……

萧十一郎蒙了。此时李寻欢躺在屋里尚未苏醒，面前这个阿飞，居然笑的一脸阳光灿烂？



二十一  

王怜花恢复原貌后，萧十一郎就没给过他好气。

李寻欢倒是愿意理他，可惜跟他聊天，还不如不聊。怜花公子怕自己气出褶子，变得跟李寻欢一样老。

他从未发现自己竟这么喜欢阿飞，他现在只盼着阿飞快快到来，自己就算完成了使命。回去见到沈浪，要把这些心酸好好说道说道。



阿飞到时，鸽子刚刚飞走。

三行短句，落在李寻欢心上，开出了朵朵小花。

他的眼中含满无尽的温柔，仿佛真的年轻了很多，也好看了很多。

他一直是一个奇特的人，有时平凡如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酒鬼，毫不起眼，可若凝视他的眼睛，便会忽略他的白发，他的皱纹，他的疲倦，他的病容，只见一江春水流进了心里，再挪不动脚步。

就如此刻的阿飞。

他望着李寻欢。他想赶紧跑到他面前，确认他的伤势，他想马上告诉他自己真的一点事也没有，被海水呛满肺腑的感觉完全比不上知道李寻欢命悬一线的恐惧，他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他说。

他想说他错了，他如今最喜欢的，便是大雪天。

他想说他不想和任何人喝酒，只愿和他一醉方休。

可是阿飞一步也走不动。他方才跑得浑身是汗，此时他只觉身上很热，很湿。

他的脸上也很热，很湿。

远处王怜花的声音传来，如妖的蛊惑：

“小阿飞怎似傻了一般？你放心，他好的很，我本是菩萨心肠，当然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李寻欢。他已服下鲱幻草汁和噬神鱼粉，怕是要长命百岁了。”

“李寻欢，你好好看看，阿飞见了你，到底会不会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