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如伊(all面)
歡迎來到『鄭伊健』受向all面論壇(可拆不可逆)
系統會不定期優化,無法登入可稍後再試

圖文視頻都有,清水區可隨意食用~
(H)文需【會員達6帖】才能看到

★新會員【簽到】後才能開啟回復功能★

Join the forum, it's quick and easy

始終如伊(all面)
歡迎來到『鄭伊健』受向all面論壇(可拆不可逆)
系統會不定期優化,無法登入可稍後再試

圖文視頻都有,清水區可隨意食用~
(H)文需【會員達6帖】才能看到

★新會員【簽到】後才能開啟回復功能★
❤壇主精力不夠,資源區歡迎小伙伴踴躍上傳❤

有 3 筆資料符合您搜尋的條件

不是酒鬼
于 2022-10-17, 15:57
 
搜索: 歡受
主題: [原创]【楚欢】礼物(G)完
回復: 0
觀看: 98

[原创]【楚欢】礼物(G)完

⧪转载自LOF(作者:不是酒鬼)⧪
⧪【文章出处】⧪




1

那天李老师难得地在超市挑了一些蔬菜水果。
上一次买的胡萝卜和橙子在冰箱里已经干皱,只是因为它们健康的颜色始终没有被扔掉。
天气太冷了。煮一个菠菜汤然后钻进被子里,他这样想着,被冻僵的拎着购物袋的手,似乎舒展了一些。
进门时,楼上漏的水已从厨房漫进客厅。拉门门槛高度的清水,在干净的厨房地砖上积出一个光滑的平面,看起来像快要排干的游泳池。
到了楼上邻居门前,李老师才发现采购成果忘记放在家里,手已经被勒出了印子,不禁感慨原来大脑也会热胀冷缩。
没有人。合情合理。
他斜靠着墙,开始回忆这位粗心的邻居是哪一位。
似乎刚搬来不久?上周这个单元有搬家车停在门口。
很幸运,他的腿刚刚开始有些酸时,拎着同样购物袋的邻居回来了。
“你好。我住在楼下,猜的没错的话,你家厨房漏水了。”
“非常抱歉,我马上联系维修。”楚留香提起比对方大三倍的袋子,“吃火锅吗?”

作为一名老师李寻欢通常是解决疑问的一方,然而此时对于自己邻居的选择,他确实有一些困惑。
对方开了一个房间,小区里两室一厅的民宿,只是房费就足以支付一顿相当不错的火锅了。
“我喜欢自己做,稍后期待你的点评。”
“那么,辛苦了。”终于可以把东西放下,李老师如释重负地靠在沙发上抄起一个触感不错的抱枕,拯救一下快要失去知觉的手:“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洗菜。”如果有热水的话。
邻居没有回头,摆了摆手:“今天我应当表现好一点,不是吗?”

午饭开始前,楚留香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包括食材,餐具,沸腾的锅以及这个房间。
“好啦,快来吃饭。”
“自媒体?”
“嗯,不过今天这些不会发,放心。”
“可以知道你的帐号吗?”
感谢互联网时代,认识一个人如此快捷。
对方的粉丝数量非常惊人,只可惜是自己从未关注过的美食和旅行领域,大数据自作主张地认为身为一个物理老师,李寻欢不会对“蓝月亮有点香”这种账号感兴趣。
“和蓝月亮有合作吗?”
“他们确实找过我,我拒掉了。不管什么味道,总会有厌烦的一天。”
“所以某天有可能改成立白有点香?”
“不不,立白不可以,什么味儿都没有。”
李寻欢笑了,从自己的购物袋里翻出啤酒,一个完美的抛弃线飞进对方的怀里。
“李寻欢,木子李,谢谢你的嗯,午晚餐。”
“楚留香,楚楚可怜的楚。谢谢你的房子,听说在你楼下的大哥可不太友善。”

李老师平时的早餐是一杯牛奶,两片面包;中午在食堂打二两白米饭和两个还算顺眼但也只是能吃下去的菜;晚上回家吃一些便利店食物,半成品,或者外卖。并非是对美食没有追求,偶尔也会怀念杭州小馆的蜜炙火腿,或是绍兴老字号的醉鸡。他偏爱浙系菜,可不巧来了这所北方学校,自己又实在不喜欢捣鼓厨房,几年下来,瘦了二十斤有余。
楚留香夹一片雪花,在锅中涮了几下,裹上沙茶酱一口吞下,挑了挑眉毛:“自调配方,还入得了口。”
李老师点了一点儿酱汁含入口中。比市面上卖的成品酱稍甜,蒜、辣椒和芥末几种刺激的味道层层分明,油脂感却不重,嘴角微翘:“过分的自谦就是自负。”
“喜欢就好。李先生是做什么的?平时自己做饭吗?”
“老师,教物理的。可惜没有早一些关注你,这样我的厨房就不至于只有水煮和微波两个用途了。”

很多人喜欢火锅,因为只要不断电它就不会冷掉。两个人边吃边聊,还没有来暖气的屋子里温度不断升高,窗外是没有绿树也没有白雪的深秋,月亮来得很早。
在交谈中两人发现了一些惊人的巧合:同一年生人,同一座城市长大,相邻不超过三公里的小学,市里最好的两所初中的两个年级第一,高中的李寻欢是本省的理科探花,而楚留香去了沿海小城,直到最后一次模拟都是市里状元,甚至两个人的大学志愿都是相同的,只是一个去了,一个没去。直到上周,他们再次相聚在同一个城市。
“为什么来这里?这个季节可没什么好拍的。”
“这里高校很多,突然想来看一看大学,那时候我太迷恋自由,必然要放弃一些东西,又恰好刚开始做账号赚了些小钱,就一路玩儿到了现在。”
“随心而至,神仙般的日子。”
“也不是没遗憾,本来我们可以早一点认识。”
“现在也不晚,”李寻欢笑着举起易拉罐,“敬你忘了关的水龙头。”
“敬李老师宽宏大量。”


2
  
两个人的房子状况都不太乐观,保守估计也要一个月可以正常入住。
李老师还没来得及表达回学校宿舍的意愿,楚留香已经续了这间房一个月的费用并表示不需要对方承担。
“这不太好,AA比较合理一些?”
“好吧,不过身为过错方,晚餐归我怎么样?”
李寻欢笑:“很难拒绝。”

入住民宿后的每一天都有很多快递,几天便把这间临时住所堆得满满当当,仿佛这里他们已经住了很久。餐具,锅具,日用品,零食,生鲜,甚至还有些奇怪的摆件和装饰品。李老师已经习惯下班回来时遇到和他一起坐电梯的快递小哥,确认过收件人后他便成为了快递小哥。
“楚先生,您的快递。”
“谢谢,猜猜是什么?”
李寻欢掂了一下:“不轻,也不是金属制品或者陶瓷制品,网购的冬天衣服?”
一条看上去质感极佳的浅蓝色毛毯平整叠放在纸箱中,室友兼厨师摸了一把,看上去很满意:“颜色怎么样?”
“很好看。”
“我送去洗一下,后天你就可以用了,缩成一团睡觉总是不舒服的。”他迅速拆掉包装准备下楼:“你知道,我睡得晚,有时候你又忘了关门。”
李老师愣了。
这是一份礼物。
不同于教师节的鲜花和圣诞节的苹果,也不同于婉拒的女老师的领带和女学生的围巾,相比之下,这过于不知所以凭空而来,而对方轻描淡写的态度又让这些困惑显得大题小作了。
对于当下风口行业中的佼佼者而言,也许这和送一个苹果的含义差不多,李老师调整了一下思考方向:“为表感谢,不如今天出去吃?”

这家杭帮菜是李寻欢在这座城市最熟悉的饭馆,若要客观评判,大约是比普通要稍好一些的七十分水平,没什么太大的惊喜,老板偶尔推的一些新式菜也不会离谱的难吃,胜在人少安静,从不搞乱七八糟的噱头。
老板姓郭,比李寻欢年长两岁,见他总是一个人来,不太忙时便坐下陪他两杯。
一个月三十天,这里总有二十八天不太忙。李寻欢刚进屋脱了外套,老板闻风而至,见是两人落座,不免有些惊奇。
“郭哥,说实话,每次来我都以为这是最后一次。”
“操心太多老得快李老师。还是那几样?”
“多来几盘,我们两个人。”
“看出来了,真不少啊。两打?”
李寻欢伸出四根细长手指头,然后弯了一下:“Wonderful.”
楚留香刚要放下外套又穿上:“哈哈哈哈哈。”
郭老板心道,长得又帅又会演戏,怕不是哪个刚出道的娱乐圈人士?别说,还真有点眼熟。

“漏水一周纪念日快乐。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出来吃饭了。”
这么快吗?李寻欢掐起wonderful一算,这几天的四菜两点一汤让他差点忘记了上个周末自己还是个罐头达人泡面王子。对方无疑是个绝佳的合租对象,干净,事少,有趣,细心,体贴,年轻,英俊……这样看来把合租两个字去掉也没什么怪异的地方。他周围的女孩子着实不少,不过除了团队里的三个小姑娘和数不清的女粉丝,倒是没有固定伴侣的迹象。
每顿晚餐他们都吃到很晚。他们聊故乡的小街,学校门口的路边摊,市里的运动会,海滨城市宜人的气候,著名高校的灵异往事,怎样避免院里物理老师被诅咒的秃顶,如何应对暴富……他们也谈音乐,也谈小说,喝到尽兴时唱一曲上个世纪的抒情芭乐,抑或是为过时的武侠小说中的招式争辩不休。
他们几乎无话不谈。除了情史,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仿佛约定好了一般,谁也不曾过问一句。
李寻欢不得不承认,相较于对方复杂的社会关系,自己两点一线的生活一眼便可望穿。
这实在有些不公平。李老师不由得想起一些公式的证明过程,往往突破就在不经意间。

“女朋友也这么宅吗?”
“算是吧。”
楚留香的声音轻飘飘浮在空中。李寻欢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个很爽快的人。
然而这种事情在他面前,似乎也没有不爽快的必要。等到李老师想到这关键一点,他已经想到了更关键的一点。
有些箱子确实不应该打开。可怕的不是箱子里面的东西,而是验证的过程。
好奇害死薛定谔的猫主人。
桌上这些菜突然有些难以下咽,李寻欢想换白酒,又怕举动可疑,转念一想估计也只有自己觉得可疑,这一番思想斗争下来他已分不清自己是在第一层还是第五层,智慧的头脑索性放弃治疗:
“喝完这瓶换个地方?旁边有家酒吧不错。”

“李老师女朋友不介意吗,去酒吧?”
高手过招,攻防转换只在一瞬间。好在这时郭老板端着方盘子上了个新菜:“女朋友这事儿吧,想开了有没有也差不多,是吧老李,别喝点酒就追忆往昔,往前看。”
楚留香的声音更飘了,带着点儿大气层的冷空气:“那还等什么?”


3

李寻欢很久没有追忆往昔了。
在成为李老师之前,他拥有一段一分为二的漫长的学生时代,一半在南,一半在北。因为成绩过于醒目,长得也算可以,他自然体会过情书和巧克力塞满书桌的待遇,不过作为一代风云人物,他的恋爱史相当简单:只有一位初恋女友,从高中开始,到本科毕业分道扬镳。
很多人在林诗音的婚礼上咒骂李寻欢,并为这位可怜的女孩子终于找到了珍惜她的男人而送上祝福。

林诗音出事是在大三结束的暑假。那是李寻欢最意气风发又无所事事的日子,板上钉钉的保研名额,喜欢的专业,喜欢的导师,同校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也有六成的希望和他继续共读,良好的家庭背景让他可以一直在象牙塔中毫无负担地做一个理想主义者。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有序的进行着,直到那场球赛。
他并非多么极端的球迷,他喜欢的球队几十年中也从未来过一次中国。这本不是什么错误,不过是去其他的城市看一场球赛。
这当然是错误,诗音阻止过,她不认为为了这么一点事就去那么有什么必要。
“万一我出什么事你不在怎么办呢?”
一语成谶。
是龙啸云给他打的电话,声音低沉:“诗音晚上自己回家时遇到几个人……我去的还算及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发生。”
李寻欢回来时,林诗音蜷着身体躲在床角,龙啸云在椅子上望着她。
她趴在他的怀里痛哭,诉说自己的恐惧以及庆幸:“你知道吗我当时想就是死掉,也要为你……如果我被玷污了,你一定不要再碰我……”

这些话让李寻欢生出难言的痛苦。只是当时他一心想安抚爱人,无心去思考这痛苦的根源。
那个夏天是一场噩梦。林诗音从起初的暗示,到要求,再到歇斯底里的哭泣,只为了一件事:她要李寻欢和他作艾,她要他看到自己依然清白。这可怕的意外彻底改变了女孩原本的心态,在这之前,李寻欢有一点超过接吻的过界行为都会被她立即制止。

他当然爱林诗音。这是他年少时唯一的姑娘,所有青春的美好都与她有关。可是他突然发觉她是如此陌生和可怜。他提出要报警,她甩了他一个耳光,“你要我直接自杀吗!”;他想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哭着求他,“我没有病,你要检查我哪里?我真的没有被他们碰……”
她要和他作艾,只为了交付所谓贞操。
但李寻欢无法接受成为一个少女献祭的石台。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放弃了安抚,冷静直言:“诗音你需要明白,我难过是因为你受伤了,这件事错的是他们,绝不是你。”
林诗音怨恨地看着她曾经仰慕的爱人,声音颤抖:“你终于说实话了,你一直不碰我是因为你觉得我脏了!你根本不算是爱我!”
龙啸云推门而入,给了李寻欢一拳:“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好,现在还有几个把清白看这么重要的女孩子!”
林诗音靠在龙啸云的肩膀,哭得不能自已。鼻血流得很快,李寻欢没有去擦的意思。这一切让他觉得疲惫。
“我不知道。对不起。”

就这样结束了。很多朋友来问他们分手的原因,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后来开始有传言说是因为林诗音那天被强暴未遂,李寻欢开始心生嫌弃,他也从未否认。再后来越发离谱,甚至有正义路人冲过来给他耳光,骂他大男子主义,以为自己是个皇帝吗还必须要处女。
他依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诗音也放弃了考研,还没毕业就和龙啸云订了婚,求婚仪式感动了大半个学校。
“我会永远爱你,宠你,把你捧在手心,你不需要努力工作,不需要沾染所有尘埃,你是我心中最纯洁无暇的女人,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李寻欢放弃保研,选择了寒冷的北方,读完了硕士读博士,读完了博士依然在学校里。他如愿在象牙塔中把自己禁锢起来,八年中他没有离开这座城市一步,虽然这里的冬天太冷,饭菜始终吃不习惯,但他已经知足。


4

他当然骗了楚留香。
他连这间酒吧的真正入口都不知道,好在天生一双真诚的眼睛和绝妙的反应力,让他面不改色地告诉对方:年轻人的钱果然好赚,这才几天又装修升级了。
楚留香笑笑没说话。李老师知道他知道自己胡说八道,更知道他知道自己知道他知道自己胡说八道,借着酒劲顺水推舟,竟有种恃宠而骄的错觉。
可刚一进门他就后悔了。这实在不适合他,现在的年轻人体力都这么好吗?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刚刚没吃几口菜,巨大的音浪卷着他的脑袋,坚持十分钟终于极限,捂着嘴跑了出去。
下雪了。
他扶着墙,什么也吐不出来。仰起头,小小的轻柔的雪,落在嫣红的脸,一下子就被烫化了。
楚留香轻抚他的后背,手很热:“回家煮面,怎么样?”
转过头,迷离的眼睛大约也进了雪。
“加一个鸡蛋。”

石秀云曾经想过,未来某日,总会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再遇见楚留香。
只是遇见,再无其他。他本来就是抓不住的人。
可怎么可能,怎么会在这里?
在gay吧门口,和一个喝醉的男人?
她揉了揉眼睛,因为震惊过度,嘴巴似乎已不受大脑的控制,如果她此时依然清醒,她绝不会让楚留香看见自己,绝不会放任自己柔美的声音带着冷颤在黑夜和白雪间回响:
“楚留香,是你吗……”

没有谁是凭空出现的,魔法师也需要一个咒语。
而无处不在的楚留香,在一些乘云来去的夜里,总有云知道。
他闻声而望,酒吧暗蓝色灯光打在女孩子的脸上。

只霎那间,李寻欢已不再是刚才的醉猫。那种淡淡地充满距离感的神情再次回到了他的眼睛里。
如果你的酒量差一点点,如果你可以愚笨一点点,楚留香想,李老师啊。
石秀云也恢复了镇定。她一向是个懂得接受的女孩子,接受温柔,接受梦境,接受暴雨,接受梦醒。甚至,她会在接受之前,先人一步做出选择:梦醒的不只是我,也有你。
楚留香尊重她,钦佩她,他不得不承认,有些女孩子,远比自以为是的男人更懂得享受成人的世界。
谁主宰了自己,谁就可以自由。男人是,女人也是。
“好久不见。希望你快乐。”
她走了。没有寒暄,没有疑问,没有回头。

信仰自由的,往往飞得很快很轻。
被禁锢的,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两行脚印从起初的紧紧相依,渐渐变成两条平行线。
这不科学,李寻欢想,他的手又恢复了僵硬:平行线怎么会相交?
  
“加两个鸡蛋吧,”楚留香说:“我和你一样。”


5

第二天早上六点,因为生物钟和发抖的身体,请了病假的李老师的自然醒泡了汤。
糟糕的礼拜一。他把自己团得更小,开始回想昨天晚上清汤面的味道。
为什么不多吃一点呢,明明很好吃。肚子开始抗议,嘴唇也因为发热急需水分补给,而令他最无奈的是,去卫生间迫在眉睫。
饥饿,干渴,生病都是可以忍受的。
可尿床不行。

他没有穿鞋,踮起脚尖开了门。
蓝月亮睡吧,蓝月亮别醒。李老师默念短咒,小心翼翼钻进卫生间。
“……我马上,稍等一下……”
有没有搞错,谁家月亮起这么早?

三十岁男人抢厕所的尴尬很快烟消云散。
餐桌上,望着颜色漂亮健康清爽的沙拉,李老师思考许久此时来一包泡面会不会有失尊重。
短促的微信提示音。
“老李有个事我想了一早上还是跟你说了吧,店里小孩告诉我,昨天你们吃完饭他带你去gay吧了,你当时清醒吗?没别的意思啊,绝对没有偏见什么的,只是担心你……”

李寻欢的脑袋晕晕乎乎一早上,忽觉昨夜的冷风呼啸而至。
他想起那个女孩儿莫测的眼睛和飞速的离去。
负罪感随着体温燃烧起来。
“郭老板告诉我昨天那个是gay吧。我很抱歉。你应该和她解释一下。”
“没关系。那么,你知道吗?”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问你进来上厕所吗一样平常。
李寻欢只觉自己的脸要热炸了,身体却是被冻住的,没法做出任何动作。还好,他暗自庆幸,在对方心里这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疑问,他需要诚实到什么地步并无所谓。
“不好意思骗了你,我之前没有去过那里,我…并不是。只是喝多了随便找个地方,谁知那么不巧。”
“没事,吃饭吧。”楚留香不再看他,低头开始咀嚼菜叶子。

李寻欢也低下头,因为疾病带来的些许不舒服忽然消失了。
糟糕的礼拜一。
晕倒的李寻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根胡萝卜和一个橙子,整整齐齐摆在冰箱里。隔绝一切的暖色调。
他迷迷糊糊地想,我的厨房里为什么会有蓝色游泳池?

不过是发烧,宿醉和一点虚弱,梦境很快结束了。
是热汤面的味道。
“要加一个鸡蛋嘛?”
女孩儿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李寻欢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介绍过的几个名字。
“甜儿?”
“还没烧糊涂嘛李老师。他临时有事走了,放心吧,我的厨艺绝对不比他差的。”


6

李寻欢还没告诉楚留香,他翻遍了他所有的自媒体账号。
他走过那么多的角落,像风一样自由,来去无端,忽然就降落在这里。
在翻到九年前他也去看过那场球赛的照片时,他感到难以言喻的的惊奇。
也许他是来帮助我的,就像是一个时空穿越者,李寻欢在黑暗中冥想,我们错过了那么多次,是因为他总是落错地方,这次终于飞对了。
那天是他们同居的第六天,当晚他做了一个好梦,醒来什么也没有记得。


7

周二一早,李老师极尽真诚地再三发誓自己肯定按时吃药,按顿吃饭,拍照为证,绝不晕倒,并用一家“你绝对没去过的好吃得要要命的甜品店”作为报答,顺利把甜儿送走。

周三病愈复工,同事们同学们纷纷送来关心和问候,他温柔地笑并感谢。
除了偶尔无法抑制地咳嗽不知为何一直缠着他,一切都恢复正常。
早餐的吐司,午餐的食堂,晚餐的便利店。
玄关还未来得及送洗的毛毯静静躺在那里。

这确实是一份凭空而来的礼物。
只不过,不知所终。



(很久之前写的,这个是上篇李视角,下篇是楚视角,更戏剧化一些,现在再看,其实停在这里挺好的,就不写了(。)


#楚欢
不是酒鬼
于 2022-05-03, 17:17
 
搜索: 歡受
主題: [原创]【楚欢】无情(G)坑
回復: 1
觀看: 103

[原创]【楚欢】无情(G)坑

 ⧪转载自LOF(作者:不是酒鬼)⧪
⧪【文章出处-1】⧪
⧪【文章出处-2】⧪
⧪【文章出处-3】⧪






楚留香初见他时,他当然在喝酒。

若有一千个人见过李寻欢,意味着九百九十个人见过他的酒壶。

彼时离他战胜上官金虹已两年,小李飞刀天下第一的名号已呼之欲出。

他只是坐在那里,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惹眼的动作,他坐得很随意,很舒服。

那酒馆嘈杂吵闹,人们有的划拳作乐,有的放声大哭。楚留香于这人群中发现李寻欢,如陶潜望见南山。



他们喝了数不尽的酒,喝到楚留香心神恍惚,喝到李寻欢忘了前尘,喝到不知是为了醉去,还是为了醒来。

终是醉去。记不得谁先发了疯,优雅的大盗和风流的探花,轻纱软帐不能承受的缠绵。谁轻功高绝温柔缱绻,翩翩飞向云端,谁点燃肉体放纵灵魂,共赴云雨巫山。

极尽荒唐。

朗朗前路,莫问归途。



再见时,不过是又一次欲火焚心。

李寻欢一边做,一边笑。他一向是个对自己很不诚实的人,咳嗽当作没有咳嗽,受伤当作没有受伤,痛苦当作平常,至于偶尔的快乐,只当作老天的恩赏。

有时他也忘了,自己的心是什么样子?他想找找看,想翻过前半生的厚重,翻过那些江湖恩怨情深意长,想飞得再高一些,再远一些,可不可以?

他终究放不过自己。



然而此时此刻,他把心扔了,方得解脱。

他笑的眼底飞出了邪情,碧绿的大海妖灵乍现。

身体没了禁锢的虚念,他很满意自己喉间的喘息,灵活的躯体,甚至最最私密之地,连绵不绝的潮涌将他淹没,又将他推向浪尖。

他看向身上之人。郁金香的浓郁恍惚了他的神志,深蓝长衫散开,暗夜下清澈的眼眸,似是带着仙佛的怜惜。



楚留香每次欢好过后,无边的空虚感使他倦怠。

而与李寻欢的交锋,往往结束的心神不宁。

江湖中人皆知他风流,他不以为然。人各有自己的路,只不过他偏爱漂泊的船,驰骋的马,永不停歇的脚步,当然还有沿途各色的花蜜柔浓。

此路恰逢梅香正盛。

那人手持天下最负盛名的武器,心怀无边的侠义大爱,喝最孤独的酒,受最重的伤。

却偏偏与他疯癫至此。一次是偶然,两次是意外,后来的那些相遇,便是说不清也道不明。所幸他们很少交谈,无非喝酒,交欢。

如两只心神相通的野兽,隐匿在无边的丛林。



他容自己自私一次,与片叶不沾身的香帅放肆欢愉,无所谓明天。

他知他未带着心来,唇齿相依抵不过飞刀冷断,从始至终,也没有明天。

道是无情,道是无情。



(总觉得一旦相爱,尤其是在一起之后,李寻欢必然是心里承受较多的一方,必然不能潇洒快意。所以不想爱了,不要爱了,快乐一天是一天,多好)
(乱码君洗脑好手,楚欢搞起来虽然不太甜,但也不算苦诶)






胡铁花有个毛病,若在他身上发生些不得了的事,就想找到那老臭虫胡言乱语一番。

他自认今日,自己是很有些英雄气的。
 
正午日头毒辣,虽然昨夜的大醉还未完全清醒,胡铁花还是闪进一家酒楼,酒肉刚刚上桌,便听到楼下一桌炸开了锅似的热闹。

“……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蓝衫男子轻功了得,未见其面目,随后李寻欢慢悠悠从小楼走出,面色绯红,我绝不会认错。”

“可这未免太离奇了。李寻欢本是极好女色,年轻时是风月楼的常客,怎会和男人交好?你说你听得真切,难不成这二人云雨时倒不避讳,忘乎所以了?”

“啧啧,何止是忘乎所以,那媚声入耳,直叫人……我多年前远远望过李寻欢与栖霞庄主一战,一手飞刀确实天下无双。谁料他竟有这种癖好,真叫人作呕,而且看情形,他更像那身居人下的兔儿爷,这样的人配得上兵器谱的第一?简直天大的笑话!”

“我看不如下些猛药,找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也算满足了他,之后再废了他的武功!这种人简直是武林的羞耻,万万不可让他辱没我们习武之人的名声!”

胡铁花当然听过李寻欢的大名。虽未曾谋面,但他对有真本事的人,向来是欣赏的。

他竟有龙阳之好?胡铁花也很是震惊,但未及多想,便听到这帮人满嘴污言秽语,扯着武林的大旗,要做的却是如此下三滥的事。

越想越是气从中来,纵身一跃落至桌前,见他们四人一个个衣冠楚楚,却样貌丑陋,果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你们几个英雄好汉,练得是哪门哪派?怕不是阴沟教死老鼠派,专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李寻欢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废人武功?难不成你们还能摸得到他衣角不成?”

四人脸色大变,这不知从哪冒出的酒鬼,竟为这个兔儿爷说话。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杀气已出,其中一人执剑直奔胡铁花命门。

胡铁花哼了一声,转瞬之间,那人的手腕咔嚓一生,竟被生生夹断。

看见这手拍苍蝇大法,在场众人顿时惊呆,这管闲事的原来是他!

“你…你是胡铁花?”

“认出你爷爷就快点爬走。”

断腕之人脸色惨白,“我与你无冤无仇,你!难不成那天的蓝衫人就是你?”那人面色讥讽,“撞破了你们的好事,我这手断的也算值了,不过你不用嚣张,我崇直门记下这笔账,择日再算!”

“你爷爷不认识李寻欢,只不过看你们恶心。再不快点儿滚去找大夫,你那手就彻底废了。”
 
酒虽然已经凉了,胡铁花喝着却美得很。他觉得自己做的太对了,太侠义了,就是那老臭虫在场,也不能做的比他更好了。
 
他不知道,没过多久,当楚留香听闻“胡铁花因被人撞破与李寻欢龙阳之兴恼羞成怒断人手腕”时,差一点就把鼻梁骨揉折了。
 




“你认识李寻欢?”

“当然认识。”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我还有八百六十件事你不知道。”

见胡铁花得意的胡子要翘到天上去了,楚留香简直想拎他出去倒倒脑子里的水。

“大英雄,几日未见,你和天下第一的小李飞刀都已有了肌肤之亲,以后楚某怕是高攀不起了。”

“你个老臭虫,说的我鸡皮疙瘩要起来了,亲你个大头鬼!我认识李寻欢,又不是见过李寻欢,更不是睡了李寻欢,我看你不仅鼻子有毛病,耳朵也快不行了!”胡铁花一双眼睛瞪的溜圆,他发现楚留香这人实在没意思,与他说完那日的壮举,不仅没有夸他几句,反倒胡编乱造起来。

“真的不是?你现在的美名,传的远得很,让我想想叫什么来着——哦,探花夫人,听着好像比花蝴蝶更娇俏几分。”

“老臭虫你给我说清楚,是谁扯的这些荒唐话!我跟李寻欢可是清清白白,再说,凭什么我是探花夫人,他怎么不叫蝴蝶夫人!”

楚留香的头开始有些痛了。若这事与他无关,倒是可以再气一气他,只是现在,他还有别的事要想。

“如今你随意去一家酒馆,便能听到好几个人讲你的故事。不说这些了,你可记得当日那几人都是什么面貌?”

“歪瓜裂枣。”胡铁花气的鼓鼓,趴在桌子上像只大蛤蟆,“崇直门的,一个满脸麻子,一个鼻大如斗,还有两个又矮又瘦。你问这些做什么?”

当然是未雨绸缪。听胡铁花所言,这几人的武功不值一提,但崇直门并不是个小门派,若真有歹意……


楚留香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胡铁花都知道这帮人碰不到他的衣角,自己怎么就乱了心绪。

想着想着,想起了被人看见那日,两人都没有喝酒,少有的清醒使得某些触感更鲜明,更难以忘却。又想起事后李寻欢催他清洗,说屋子里腥气,却递过了一壶酒。

便又是一场沉沦。

后来两人都已倦了,可惜唯一的一壶酒没喝到嘴,难生睡意。楚留香辗转反侧,又怕将他惊醒,终是披上衣服,踏月而去。

他记得走时李寻欢睡的正香,自己的动作极轻,怎一转眼,他也出了大门?

当胡铁花说道李寻欢面色绯红,配上他一惊一乍的表情,楚留香忽然生出一种难言的心虚和……愉悦。

这段隐秘的关系和小李探花的种种妙处,如今成了楚留香心底微妙的宝藏。他于喧哗的闹市悄悄偷走,于众生的头顶细细品尝。

盗得销魂处,月夜暗留香。



李寻欢最近没什么太平日子。

任谁成为了这种流言的主角,都不会太开心。更何况,这流言至少有一多半,是真的。

胡铁花。他只记得这位也是江湖中有名的浪子和酒鬼,若不是这事儿,日后一起喝上一场也未尝不可。

奇妙的是,他还是楚留香的朋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寻欢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当年考中探花的聪明劲儿,都消失殆尽了。

他此时想的居然是,楚留香把这种事都告诉胡铁花,这两个人倒是甚为亲密啊。



#楚欢 #李寻欢 #楚留香
冬鸮
于 2021-02-16, 19:02
 
搜索: 醇酒
主題: [无授]【新楚留香|楚欢】花太香(G)完〔by 寒号鸟〕
回復: 2
觀看: 303

[无授]【新楚留香|楚欢】花太香(G)完〔by 寒号鸟〕

▣原文出处:寒号鸟文包(作者:寒号鸟)▣



在宋西湖吐露实情之前,楚留香就已经觉得那栋小楼有问题。

他从来是个聪明人。

他当然也从来是个君子。所谓君子,就不能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虽然以他的轻功,天底下已经没有哪栋楼能拦得住他。

所以他只能远望着宋西湖拾阶而上,隔着窗,和窗上映出来的人影对话。

他可以肯定窗上映出来的那个人影,就是他手中琥珀观音物归原主的对象。

一个在江湖销声匿迹二十年的人。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小李探花,李寻欢。

江湖上的豪侠之士说得多的是“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这八个字,但是楚留香从他那些红颜知己或是并不知己的红颜口中听得最多的还是“小李探花”这四个字。

大约是从唐时起,“探花”这两个字所称呼的人便成了少女心中才貌皆备的翩翩公子。闺秀才媛如是,江湖女儿亦如是。

但是已经二十年了,就算闺秀才媛、江湖女儿说起来这四个字仍旧会双颊泛桃花,终究兔走乌飞世事翻覆,当年风采翩然的探花郎到今日,想必也不会如楚留香手中锦匣里那尊琥珀观音般容颜常驻。

所以有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等到宋西湖允许他踏上小楼的阶梯时,楚留香已经基本形成了对李寻欢的形象架构。

两鬓苍然,满面病容的年长者。

他是个浪漫的人,却从不会浪漫到如那些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般,活在自己造的梦里面。

然而有些人,似乎就是专为少女桃红色的梦境而生的。



楚留香推开门的时候,站在窗边负手望远的人慢慢转过身来。

楚留香当然不认得李寻欢,从他有记忆时起,李寻欢就已经是江湖人口中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传说,但当窗边的人转过身来后,他立刻就相信了。

那是个天生就要活在传说里的人。就连他也忍不住一脚踏进少女们桃红的梦里去。

“你就是李寻欢?”然而他还是忍不住要问。有些时候,有些问题虽然蠢,还是要问出口来做个确认。再说楚留香其时论起年纪,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我以为李寻欢应该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他很诚实地说。

窗边的人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事情,而后慢慢走上前来。离烛火近了,楚留香注意到对方眸色很浅,很像他以前盗过的一块某位达官贵人珍藏的奇秀琥珀,那块琥珀澄澈透亮,里面蝴蝶栩栩如生——但那终究是样死物。

他面前的这双眼睛是活的。

当李寻欢垂下眼去看手中那尊木雕美人时楚留香才留意到对方穿的是一身白衣,简单干净,能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审美,而一开始他居然无暇去留意。

然后他才意识到李寻欢在说林诗音这个名字,很遥远的另一个传说,传说中的第一美人,很奇怪的这个传说要单薄许多,似乎这个理应留下许多美丽故事的女人唯一的作用只是引出小李探花的惊才绝艳,就算最喜欢八卦的人也想不起太多有关她的桃色新闻,就连她的容貌也不过是几句简单到令人懒得去遐想的“很美很美”。

他去看那尊木雕美人,精细的刀工,却看不出多么绝艳惊人,那也终究是样死物。然而李寻欢盯着那尊木像看,短暂的沉默中他只能沉默地注视对方的侧面。

很年少的时候,他就明白看美人最宜在灯下、月下。

而“清露晨流,新桐初引”这八个字也很不合时宜地从历代名句中跳出来。

这两个词他还没来得及在其他人身上用过。

楚留香突然明白宋西湖所说的“诅咒”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确实是要亲眼见过方才明白。

尽管也许,宋西湖说的只是现在他面前,李寻欢掌心的那柄小刀。

它在李寻欢掌中出现的时候就像月光突然凝成了实体,比起“小李飞刀例不虚发”的称颂中所含的杀机,它更引人注意的反倒是月一样的光和影。

这确实是很容易令人心动的。

尤其楚留香还只是个年轻人,他还没经历过往后那些危险而诱惑的事和人,作为一个男人,他的人生简直可以说是刚刚开始,还不懂得应该如何拒绝,很多年之后,当他也被江湖女儿和闺秀才媛们用梦幻的表情和声音提起时,所有人都说,楚香帅可以拒绝任何人,却没有人可以拒绝楚香帅。那个时候,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还年轻的时候,最好的年纪里,曾经出现过令他完全无法拒绝的人和事。

最好的年纪里,以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楚香帅也只不过是个“既见佳人,云胡不喜”的年轻人。



楚留香开始在江湖中关于自己的桃红色传说中回忆往事时,弯月般的飞刀已经在他袖中暗哑了很久。很多年前月光下的刀光流星一样划过消逝,很多年间他都再没见过那样璀璨的光芒。

有些事情一生只能发生一次,现在要是他亲口对人说楚留香也有像毛头小子一般胡思乱想的时光,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他和胡铁花一起喝酒,不巧喝醉了。

所以很多事情是确实随着岁月的流逝被人淡忘了。

楚留香总有一天也会被人遗忘。

有一天他终于把飞刀拿出来拍在桌面上,喝了不少酒的胡铁花两眼发直地盯了一会,磕绊了半天,还是没能表现出自己的见多识广,江湖事如数家珍来。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他说完这八个字,胡铁花才一拍脑门:“是了,我还假扮过李寻欢呢,那时候真他妈的年轻。”

随后胡铁花又探过脑袋来问:“真正的小李飞刀到底什么样子?”

楚留香想找个简单的形容,和胡铁花说话没有文绉绉的必要,甚至咬文嚼字会被对方笑话,只不过他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什么比“清露晨流,新桐初引”更妥当的形容,同样也不知道除了“月光凝成”还有什么话更能准确地描述李寻欢掌心中的那柄飞刀。

“也就是那样吧。”他含糊其辞地应付着,已经喝大了舌头的胡铁花也没再追问,让他可以好好地去看桌上那柄刀。

正如多年前——真的是很多很多年前——李寻欢所说,这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小刀,随便一家铁匠铺都能打造出来。

但是当年他的确觉得它像一束月光停驻在李寻欢掌心。再没有哪一夜的月光能像那一夜的月光,也再没有哪一次的心情能像那一次的心情。

他移开目光,端起酒杯,又突然想起多年前曾说过要带一坛酒上小楼共饮,但那一天委实不可及。现在就连宋西湖苦心经营多年的烟雨楼,也早成一地瓦砾。当然这一切再正常不过,如果有聚无散,哪里来的荒烟衰草让骚人凭吊。



楚留香故地重游时发现瓦砾堆中的那些树也已经快要枯死了,只剩两三根枯骨一样支棱的树枝挑着一两片青中泛黄的叶子在暖风里晃。他一个人站在暖风里看着那些半掉不掉晃晃悠悠的叶子,用绳子套在手腕上的酒壶也在绳子末端慢悠悠荡着。原本他想找胡铁花和自己一起来,可是胡铁花又不知道被哪个姓高还是姓金的女孩子缠上了,像尾巴上绑了花炮点着了的猫一样哧溜一下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所以凭吊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红颜知己无数的楚香帅只剩得一个人。流年如水,他身边的红颜则像花,花开到尽便会从枝头落下,随水而去,她们或死或走,他都留不住,他只是楚留香,还不是神佛。

有片叶子终于在他的注视下落下来的时候他找了块看起来很舒服的石头坐下来,面前没有桌子也没有代用物,于是他把酒壶放在自己腿上,开始等待。

有不少人在他等待的过程中从他身边经过,有的是普通的行人,有的是忙着去杀人和被人杀的江湖人,一律用诧异的目光打量他,而楚留香也一律用温和的笑容回应他们,于是他们就继续去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大体人生在世就是一个奔波加上另一个奔波,只不过楚留香轻功好,花在奔波路途中的时间就相应的比较短,所以他才能忙里偷闲,来这里等一个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现的人。

“楚香帅在等人?可是香帅的红颜知己?”后来终于有人打着哈哈走过来,楚留香微笑着看着对方,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不过这不重要,江湖中的人本来就没有必要彼此都相识。

“楚某在等一位故人。”他笑着回答。对方点点头,并不就走,而是在附近坐下来,那块石头并不平整光滑,但大概因为那人实在足够肥胖,倒也不显得很难受。

“能让楚香帅等的故人,一定非同寻常。”

楚留香又笑了笑,却不回答。他无需解释,也无法解释,那不过是多年前随口一句话,而以李寻欢当时的身体,只怕也无法再喝一杯酒。若不然,以江湖传说中小李探花的嗜酒如命,为何小楼中闻不到一丝酒气。

他原来还记得当时小楼中没有一丝酒气,刚推开门就看见窗边负手远望的人影,当时他曾以为李寻欢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

年轻时候发生的事情,往往都记得比较牢,也比较不容易褪色。

他记得的飞刀永远是暗夜里的一束月光,就像记忆中李寻欢鲜明的白衣黑发。

还有不期然跳出来的八个字,至今他还没有机会再用上。

他回过手,袖中的飞刀滑到掌心,多年不用,刀锋已钝,割不破人的指掌。坐在附近的人好像终于被硌得不大舒服地挪动一下肥胖的身体,然后又问:“楚香帅莫非是来赴约一战的?”
“我等的人恐怕不会来了。”他又微笑着回答,翻手间飞刀已然收起,这个江湖里也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他是小李飞刀的传人。楚留香的武功师承,自然有一批人去渲染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楚香帅莫非是来拜祭……”对方眼珠一转,又是一转,然后就开口,神秘地压低了嗓门又拖长声音,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来——这是个知道很多事情的人,只是知道的还不够多——从来没有人能从楚留香的微笑下看出他真实的想法,楚香帅永远都是温和而镇定的人,就算泰山崩于前,他也能不眨一眨眼睛。

所以即使楚留香真正感到了些微的紧张,他也不过是微笑着看对方神秘地吐出烟雨楼主人的名字,然后便长身而起。

楚留香若施展开轻功,便没有人能追得上。他也极少错过些什么,春天的花和秋天的月,夏日的垂柳和冬夜的素雪,他总是能赶上各处的美景,同他的红颜知己们一起。

只是有一些美好的,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已经从他的人生里抽离了。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有很多时间能够用于享受,但其实七日化为三日,三日又归结成一瞬,也不过就在人的一念之间。



停下来的时候楚留香也不知道自己在哪,然而这种事根本无需挂心,他一生中遇到的不知何来不知何去不知何处的情况委实太多,更何况现在喝酒才是当务之急。

他可没打算再把这壶酒带回去。

那壶酒从冰镇的铜鉴里打出来的时候是凉的,口感应该正好,现在已经放温了,喝起来微微得酸。

这样的酒似乎已经不适合用来招待故友,甚至他自己也喝不下去这股微酸,所以他最后将半壶余酒扬手抛向身后。

或许有人会接住他抛出的酒壶,当他回首时,还可以见到当日窗前的黑发白衣。

或许那壶酒就当啷落地。

他眼前天际,夕阳徐落,铺展开一片霞光。

这一刻独行,却是正好。




#楚欢 #新楚留香

前往: